“来个能说话的。”王邙既然显露了身形，那么事情反而简单了，他招呼着不情愿的阿谣来到自己身边。
而巨蟹大概觉得这里的人说话好听，一时间昏了头竟不肯过来，王邙自然不会客气，直接凭空将它抓过来。
不理哼哼唧唧的白鹿和自恃劳苦功高的巨蟹，王邙瞪着硕大的鼻孔，这让他无需用力也显得狰狞，长长的灼热鼻息在这冬日里拉出一条白雾带。
山谷尽头的一处小楼，经年未开的门一只苍白的手推开，簌簌地落下灰尘来。
一个瘦削男子负剑缓步踏出小楼，他披头散发赤裸上身，面相平平，然而看到他的人都不会在意他的颜值，他眉宇间的坚毅与从容足以任何人叹服。
即使是王邙也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即使没有什么所谓的盛世美颜也足以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瘦削男子随手抓住一件衣服随意套住上身，赤脚踩在小楼外的青苔上，一步一步似慢实快地走向王邙，边走边用发带束缚住自己的头发。
待他从容站在王邙面前时，已是衣带具齐了。
“是聂郎！”旁边的吃瓜群众适时发出了惊叹。
“聂平……居然出关了？”
“他居然还没……”
“啪！”巴掌声。
接下来是一批常见的话，或惊叹或吹嘘或嘲讽，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
瘦削男子对这些话只是静静地笑了笑以作回应，对王邙问道，
“阁下为何而来？”
“没事，这就走。”
这个男子的宁静淡泊之感让人很有好感，但王邙莫名不喜欢这种走路都似乎自带BGM的人，很玄乎，但确实就这样。
瘦削男子听了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白鹿的神殿巨人，沉吟数秒后终于开口：“有个不情之请……”
“那就不要说。”王邙粗暴地打断。
“大蛇，你好凶啊。”白鹿悄悄对王邙说了一句，换来了后者的一瞪。
瘦削男子轻声说道：“恳请阁下暂留片刻。”
说着他可能做了什么，但不明显，环绕在四周的山谷突然发出阵阵闷鸣，像是有什么大型的机械与齿轮在疯狂转动，山谷左壁竟有一道暗门打开，王邙淡定地看着一个木铁巨人被推到神殿巨人脚下。
这个木头巨人显然没有神殿巨人那么生动灵活，大小也只有神殿巨人的一半，所以王邙还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个屁啊。
王邙着实被震惊了一把。
“阁下可以叫我聂平，”瘦削男子抬起手介绍道，“恳请阁下，告诉我您的巨人是如何动起来的。”
王邙不做回答，仔细探究这巨人体内的结构，确认是纯机械，然后他反问道。
“墨家？”
自称聂平的男子终于露出了不平静的面容，他似激愤似叹息地说道：“世上居然还没忘掉我们吗……”
王邙带着探询的意味看了看他——按理来说他的台词应该是“世上居然还有人记得我们”吗？
“是的。在下墨家聂平。”
“哦？”王邙略带惊讶，这个流派他倒是有所耳闻，“墨家居然还有传人吗。”
“这里的人，都是墨者吗？”
“不，”聂平不知是喜是悲，“整个墨谷，只有我一个墨者。”
山谷里的人中，有人愧疚，有人愤懑，还有人不屑，真是人世百态。
王邙感到有些凄凉，同情地说：“真是……不幸。”
“不……没有什么不幸的。”聂平反而笑道，“对于这山谷里的人来说，墨者越少越好，对于外面的天下来说，墨者同样是越少越好。”
“只是对于我来说，偶尔会怀念一下从前的岁月。”聂平将这句话吞进肚子，没有说出来。
王邙看着聂平，他脸上的笑意很真诚，但眼里郁色同样不假，其深沉内敛，只有那种生了娃家里却断了粮的人眼里才会有。
“云里雾里，你在打机锋绕圈子。”王邙有些同情眼前这个人，但他向来没耐心扯这些，“你既然让我留下来，那么就是于我有仇或有求。”
“若是有求，那么就提出请求说出条件，若是有仇，那就动手。”
说到最后，王邙咧嘴露出森寒的白牙。
“我记得墨家有言，义，利也，你该懂吧？”
聂平愣神后，第一次露出了高兴的神色，放声大笑道：“相比于我，阁下才是个真墨者。”
“好，”聂平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我就坦诚相待。”
“不过在此之前，愿阁下听我讲述一下这里的来历。”
“讲吧。”王邙自忖敲打成功，也就宽容起来，“我也不是不近人情。”
“这里，叫墨谷。”聂平挺身，环视着这个山谷，“起初是秦末时，几位墨者发现了这里。”
“在汉武帝之后，才有更多的墨者，携其亲眷还有一些愿意跟随的人，来到这里。”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搬来这里的时候，很多技法都丢失了，各位墨者们一边尝试着复原，一边试图在这个山谷重现昔年的墨家机关城……”
这山谷的四壁虽然确实被改造了许多，但显然没有到达“城”的地步。
“所以你们失败了？”
“是的。”聂平坦诚道：“待后来几位墨者相继逝世后，更没有几位能看懂那些本就残缺的书籍，更别说复原机关城了。
这些留下来的机关，我也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用一次就磨损一次。”
聂平补充道：“我从楚墨，习剑术，机关器械只是辅修。”
楚墨早已灭亡，并无传人，只是在后来的墨家里变成游侠派的代称，与齐墨论辩派，秦墨游仕派一样，都是一种代称。
“既然你不通器械，那摆出这个巨人来干嘛？”
“那几位逝世的墨者临终前所说甚多，但最让他们念念不忘还是想让这个木巨人动起来。”年里师长，聂平难免露出几分哀色：“听师长们说，以前这些木头人是会自己动的。”
“先前看见阁下的巨人，难免忍不住，欲请教于阁下。”
“它是如何自己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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