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还处于隐身状态。
林逸天看不到他们。
但他能看到陈亭，以及那几个被冰在原地的冰块。
他站定了脚步。
林逸天？
林瑶紧紧皱着眉，脸色煞白。
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开始动了起来。
学生们争先恐后地推搡着彼此，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林逸天往发出响动的方向偏了偏头。在傅琛和李行天因为他这个举动汗毛竖起，前者更是随时准备再发动攻击的时候，林逸天收回视线，看向了另一侧巨大的冰块。
他抬起头，往上看似乎完全不见头的冰块，伸手轻触。
“轰”的一声，炙热的温度扑到林瑶面前，缓解了她因为挨着冰能力者而变得冰冷的肌肤。然而皮肤是暖和回来，内心却如坠冰窟。
以往对林瑶而言温暖的火光，再也没有比这一刻让她感到冰冷。
比起一言不发盯着林逸天的林瑶，傅琛倒是很快反应过来。
然而就在他准备使用能力时，林逸天一句不轻不重的话，瞬间将他摁了回去——
“如果不想更多学生受伤，你们最好别乱动。”
林瑶狠狠一咬牙。
在她填满了怒气的大脑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这不是她爸爸。
而另一边，崔子烨刚被救下来，再次摆出了十指相对的动作。
“第三个。”崔子烨浑身都是湿的，他紧紧盯着他手下的那片、一个仿佛只有他看得到的地方，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但就在他准备做出拉扯的动作，林瑶已经在林逸天说着“你别惹火我女儿”的声音中冲了过去。
女生的表情非常冰冷，她抓住崔子烨的手肘往里一推，在对方手指放松的那一刻伸手狠狠抓住他的手指一掰。随着崔子烨的怒吼，林瑶抬起一脚，用力踹在他的膝盖骨上。
“咔”“咚”
接连两声，崔子烨已经膝盖一弯，单膝跪地。
他连痛呼的机会都没有，林瑶已经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崔子烨的脸被狠狠打偏到一边。林瑶这一下用了狠劲，打完后她的手又热又麻，崔子烨的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让林瑶停下的，是林逸天。
他对着崔子烨的方向打了个响指，橙红色火焰带着相当的热度瞬间烧到林瑶面前。傅琛也非常直接，在林逸天打响指尖瞬间，对着林瑶的方向张手一抓。
火焰最终被冰在距离林瑶头发大概一米的位置。
林瑶虽然没回头，但她能通过声音判断背后发生的一切。
她停了下来。
“林瑶。”就在这个时候，林逸天开口了。
李行天的隐形能力还没有从他们身上褪去，林瑶看着单膝跪在他面前的崔子烨有回过神、准备站起的动作，抬手就是一手刀，将人劈晕，才转身面对林逸天。
林逸天也看着她——或者说，看着她这个方向，声音轻柔，与她记忆中如出一辙：“先别生气，我能解释。”
他顿了下：“事先声明，我没有被控制。”
没有被控制？
林瑶笑了，笑得很难看。
林逸天仿佛能看到她似的，发出一声轻叹：“你别不信。”
陈亭在旁边环胸而立：“她肯定会认定你已经被我们控制。”
“她太固执。”林逸天顺着他的话低声道。
林瑶紧紧盯着肃着脸的林逸天，她慢慢后退，尽量悄无声息。林逸天当然看不到她，他还看着昏倒的崔子烨的方向，认为林瑶还站在他那边。
当林瑶站定在傅琛身边，并被傅琛一把护在身后时，林逸天看了过来。
她垂头看向自己的手，本来附着在皮肤上的黑绿色光芒已经消失了。
操场上还有大部分学生，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现在已经没有隐身，极度的恐慌已经让他们无暇顾及这些依旧往校门方向跑。
李行天脸色苍白望向林瑶。
“你不能再使用超能力了。”林瑶浑身紧绷，低声，“已经到你的极限。多长时间。”
前一句是对李行天说的，后一句是问傅琛。
虽然没指代，但她相信傅琛明白。
而傅琛的确明白，甚至非常不假思索回答：“五分钟。”
林瑶放下手，抬头看向林逸天。她的能力比她想象得要成长太多，多到足以让所有超能力者注目的程度——之前李行天可从没试过进行范围隐形的训练。
林逸天静静地注视着她。
学生们的离场速度很快，林逸天甚至没对一同离场、显然是为了将学生安全送出学校的其他超能力学生进行阻拦。连林瑶让李行天离开，在李行天表示要留下却林瑶骂“你在这里帮不上任何忙，还会拖我们后腿”的时候，他也只是静静看着。
同样的情况出现在陈亭身上。
许久，林逸天叹息：“你长大了。”
林瑶没有承他的意，反而声音遏制地开口：“元越是什么能力。”
林逸天道：“失忆。”
“通过触碰？”林瑶继续问。
“是。”林逸天点头。
沉默在彼此间蔓延。
“包括修改人记忆？”傅琛突然开口。
林逸天看向他，他似乎认识傅琛很久：“不会。”
“崔子烨呢。”林瑶又问。
“……利用只有他能看到的人偶对生命体进行操控。”林逸天再次道，“就跟你利用精神力增强他人的超能力一样，他也是进行精神力操控。”
林瑶想起刚才在她面前死亡的男生：“条件？”
“取血。”高子云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晃晃悠悠地站起，两条手臂呈垂直坠落状态——刚才林瑶将他的两条手臂都卸了：“一次10个人。”
他看着林瑶的表情非常阴狠，正打算继续说什么，却被林逸天一个眼神制止。
林瑶看着这个画面，只觉得刺眼得很：“也就是说，一旦被他取血，相当于他的手上就掌握着你的生命，对吧。”
林逸天点头：“是，即使你们隐身。”
林瑶撇过头闭了闭眼，她盯着眼前的塑胶跑道，太阳穴胀痛得可怕。
这不是林逸天。
这绝对不是她爸爸。
即使身体是，内里也不是。
“林瑶……”林逸天再次开口，却被林瑶打断：“我凭什么相信你没被控制？”
“因为我本来就没被控制。”林逸天认真地看着林瑶，“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你不愿意相信而已。”
“我没答案。”林瑶说道。
“你有。”林逸天不急不缓，再次肯定。
“我没有。”林瑶开始咬牙。
林逸天沉默下来，夜空下，他看着林瑶的视线带着一丝无奈、一丝纵容。
就像在看着什么耍性子的小朋友。
林瑶气极，浑身都开始颤抖：“不要在我面前摆出这样的表情！”她只觉得脑袋都要炸开，一股强烈的、想要奔过去在陈亭脸上揍一拳的冲动瞬间席卷上来。
但就在她准备这么做，一只大手用力地抓住了她。
是傅琛。
他往旁边跨出一步，结结实实地挡住林瑶和林逸天的视线：“真正的林逸天，不会视生命如草芥，更不会逼迫自己的女儿，引诱、强迫她相信她最害怕的事情。”
林瑶的心仿佛被轻抚了下，一下子安定不少。
傅琛也还在说：“而且能教出林瑶这样的女儿，林逸天绝对不是草芥人命之徒。虽然我不知道生活中的林逸天是怎么样的，但你绝对不是他——至少，不是我们认识的他。”
傅琛这几句话，成功地让林瑶发热的大脑冷却下来。
她不能就这么冲过去。
如果她这么冲过去，傅琛也不可能救下她。
林逸天、陈亭和高子云。
三个范围能力者。
再加上季文在一旁虎视眈眈，只要她一冲过去……
不、不对。
林瑶意识到一点很不对劲的地方，为什么他们不直接动手？他们没有继续伤害其他学生，而现在这里也只有她和傅琛，一个季文放倒傅琛，陈亭或林逸天随便一人冲上来就能抓住她。
可他们为什么不上来？！
她想着，突然问道：“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林瑶望着林逸天，重复道：“你为什么最后才出现。”
“不是故意的。”林逸天回答，“刚才去处理了点别的事。”
“什么事。”林瑶余光看到傅琛微微侧头看向她，似乎专注于她的情绪。
不知何时，起大风了。
林瑶的头发因面前顺风位置往前扬起，傅琛和林瑶同时意识到这是叶星辰在使用能力——他们需要他吹散挡在学校门口的浓雾。但这个时间太过巧合，就像在昭示接下来的对话将会在他们心上狠狠敲上一棒——
“我去找宋植义谈了谈。”林逸天说。
比起在一旁弯起唇的陈亭，林逸天依旧是林瑶心目中与其他人谈到公事时、那副理智冷静的模样：“毕竟以我现在的身份，无法探听到组织接下来的动作，所以不得不用其他办法。但很可惜。”
他停了下来，林瑶的大脑也嗡嗡直响：“可惜什么？”
她看着林逸天，表情惊怒：“你对他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