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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唐衡之死(修虫)

最终,荀没有同唐贺去徐州。刚得的颍汝两地可以说是荀氏一族的势力范围,曹操正是需要荀帮忙的时候。临走前,唐贺派人去冀州把儿子接到徐州,好让唐衡与陈氏也见见自己的外孙,顺便带华佗到徐州走一趟,说不定能赶上给唐衡治病。荀没有反对,荀恽自出生起还未见过唐家那边的长辈,先去徐州也是应该的。

就在唐贺离开不久,曹操由此想起家乡的父亲,董卓通缉他的时候,父亲连老家都不能待,只能在外避难。如今他实力大增,仅次于冀州袁绍,立足已稳。父亲这几年为了他受了不少苦,也该是享福的时候了,干脆一起接来兖州,亲人团聚。打定主意,曹操命泰山太守应劭到琅琊接曹嵩到兖州来。几位兄弟听说了,也各自派下人给在谯县的家人送信,自来兖州相聚。

唐贺并不知道曹操派人去接曹嵩的事,也没什么人把这种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禀报给她。而唐贺目前心中记挂着唐衡的身体状况,一路急行,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曹操下了什么命令。

可惜,就算她日夜兼程地赶路,赶到徐州时,唐衡已经快不行了。在华佗还没有到的情况下,唐贺找遍了整个徐州的名医来为唐衡医治续命,希望他能撑下去。

但是唐衡笑着阻止了她。

“阿贺,我大限已到,你不要再浪费银两了。”

望着他青灰的脸色,唐贺摇了摇头:“再等几日,华佗就来了。他有起死回生的医术,一定能治好你的。”

唐衡费力地抬起手,陈氏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拿了枕头垫在他的身后,让他靠着坐。

唐贺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袖,看着头发花白的唐衡,又看向面色平静的陈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唐衡轻轻摆了摆手,示意陈氏出去一会儿,他有话要和唐贺说。

陈氏捏紧手中的锦帕,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料到他这是要交代遗言,低下头,良久,默然不语。待到外头下人通报陈登带了个大夫来,她才回过神,转身看了眼女儿,咬着牙快步出了房间。

唐贺望着唐衡,不由自主地颤抖。

“……过来。”唐衡吃力地抬起手冲她招了招。

唐贺上前两步,蹲在床边:“你别说话了。元龙又请了大夫来,我让那大夫给你看看。”说着,她就要起身出去。

谁料唐衡突然抓住她的手,唐贺愕然地回头看他。

“坐下!”唐衡强撑着最后一分神智命令道。

看得出唐衡此刻的精神是回光返照,唐贺跪了下去,眼泪不由主地滑落:“爹!”

唐衡吃力地点头笑道:“这是你第一次当着我的面叫爹!我盼了怎么久,终于盼到你这声爹了……好好,我死而无憾了。”

“……爹。”

“趁着你娘不在,我与你交代些事。”唐衡拽着唐贺的手,咳了两声,“虽说洛阳已毁,但……咳……我们在洛阳的老宅子没事。你当年看到简平死去的那个地牢里,记得去拿。我这大半辈子的资产全在那里。”

唐贺直摇头,泣不成声:“我不要!那些钱你自己去取!你自己活着去取……”

“还有……听说,阿瞒当了兖州牧很威风,文若在他手下做事……阿瞒那孩子,我自他小时候看起,知他不是池中物。他年少时,心思就已是深沉难测。曹嵩……他别的不好说,但对他爹是极敬重的。我与曹嵩有旧,你……咳,我本待撑到那老家伙来时,将你托付于他。如今怕是等不到那时候了,但你要记得。”

唐贺胡乱抹着眼泪,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还有件事,很重要。”唐衡抓着她的手,小声地说道,“你素来把千耳社的事交给荣谨打理。我知道是因为他能力很强,你又觉得他靠得住,所以才交由他管,但是你要小心他!”

“?”唐贺擦去眼角的泪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龙井会有什么问题?

“如今我要去了,这事便说与你听。他不是洛阳人,也不姓荣。”唐衡眼中闪着寒光,“他本是吴郡大户人家出身的少爷,当年他父亲犯罪下狱,我在他被官府追捕出逃之时,捡了他养大。那时他才十岁,却已经精于算计。十八岁时便能一人以账房的身份周旋于京中几大重臣的家中理财,为我搜集情报,并数次借我之手,为父报仇。因为他值得,所以我也不太介意替他除去仇人。他对我的忠诚是建立在我有恩于他之上。我若去了,我不敢肯定他会忠心于你……他在千耳社中不仅占了声望,还有人心。在确定他的忠诚之前,你断不可再放他远离你的控制!雨前能力虽不如他,但胜在忠心……有事多交给他……”

唐贺咬着唇点头:“爹,你歇一会儿。我去叫大夫进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唐衡无力地摆摆手,“我去了之后,所有的资产都给你!你要善用。文若是个好的,我很放心。你……要记得孝敬你娘……”

“你不要再说了,我去叫大夫……”唐贺站起身。

唐衡把话说完,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慢慢地合上了眼。

难以置信地看着唐衡松开抓着她的手,唐贺心中抽痛,扑倒在床沿:“爹!”

陈氏站在门外,听到唐贺的叫喊声,用锦帕捂住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陈登方才领着大夫来,听陈氏说不用了,就知道唐衡已经不行了。打发了大夫,遣下人回去与父亲陈说一声,他留下等着帮忙。此刻,他听见唐贺的声音,看了眼陈氏,上前扶住她摇晃的身体,低声道:“姑母,节哀!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陈氏明白操办丧事有多繁杂。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稳住身形,推开陈登,有些沉重地点点头:“登儿,你舅父之前曾说不要大办。但我想依照俗礼,这法事还是要办的,需烦你多费心了。”

“是。”陈登应了一声,抬起头正看到唐贺一脸木然地从房间里出来。

唐贺转过头,望着陈氏,呆呆地说道:“爹去了。”

陈氏用锦帕擦拭了下脸上的泪水,走进房间。

“姐……”陈登叫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她。

唐贺擦干泪水,长叹了口气:“家父的事,拜托了!”

“……嗯。”陈登点点头,让开身,唐贺木着脸从他身边走过。

陈登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微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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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嵩从琅琊出发经过徐州,记起这个老友。于是,上门造访。不想没赶上见老友最后一面,倒是遇上唐衡下葬。曹嵩便以亲友的身份出席了唐衡的葬礼。

唐贺看到曹嵩出现在徐州,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记起一件大事。历史上因为曹嵩死于徐州,曹操为报父仇,率兵攻打徐州,在徐州大开杀戒,城破屠城,落下嗜杀之名。现在曹嵩出现在这里,不是说……

她心中还在为唐衡的死难过,却不得不为了曹嵩的事打起精神来做安排。

“雨前,调集徐州境内千耳社的所有人手,盯紧陶谦。另外,派人暗中保护曹嵩,务必护他周全。”

雨前虽然不解,但还是依令行事去了。

龙井在一旁眯了眯眼,悄声问道:“近来,陶州牧每日宴请曹老太尉。你担心什么?”

“……”唐贺望着龙井,想到唐衡的话,心情复杂,“就是这样才担心啊!听说,徐州牧最近很缺钱。”

“哧……”龙井知道曹嵩这一路上因有一队人马护送前往兖州,是以很嚣张地推着百来辆马车装载财物过境。这下又听到唐贺说,陶谦最近缺钱,心下了然,却觉得不太可能:“陶州牧爱民如子,待人亲厚,是个君子,怎会做抢人财物的事。”

“他是好州牧,就不能抢人钱了。”唐贺恹恹地说道,“徐州世家的钱可不好挖,不说陈家,就说那巨富的糜家,你见他们把钱拿出来资助过州府吗?陶谦自己又标榜为官清廉,家底子根本没多少!可他手下的丹阳兵,不是好相与的。还有那受诏安的黄巾余党,哪些人不是要花大钱养的?没有钱谁给他卖命!”

龙井听了脸色微变:“你是说……”有这样的虎狼之师相逼,就算再温和的人,也会为了自身,搏上一搏的。

“嘛,希望是我想太多了。”唐贺自然不可能告诉他,历史上就有这么一回事,虽然有说是黄巾余党作乱与陶谦无关的,但也有说陶谦贪财,故而设计杀了曹嵩夺他家财的。不管是哪一个,她都得防着曹嵩被人给害了。要知道从琅琊到兖州,不一定要走徐州,曹嵩是为了唐衡才来这一趟的,唐衡是为了她,才求得曹嵩路经徐州的。如果出了问题,谁知道曹操会把这事怪在谁头上。为了避免无辜受牵连,也为了自己日后着想,她必须得为这事做些准备,安排周全,以保住曹嵩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