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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十 落魄刀客悲杀人 梁军谋深初接战(上)

今天三更,连发。

段凝回到自己的军帐时,在帐门口吩咐戍卫的亲卫:散出去把住各个路口,没有本将之令,谁也不见,三十步之内,不得有外人

亲卫应诺,指挥周边戍卫散开。

段凝掀帐而入,前帐中有他的幕僚和佐吏,吩咐了一句无令不可入后账之后,独自进了后账。后账是段凝起居之所,空间不小,各种物件一应俱全,若是有家属或者其他人随军,也都会住在后账。

此时段凝的后账中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那人一身齐整的锦袍,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负手而立,察觉到段凝进帐,露出笑容迎来,关切的问:段将军,事情进展如何

段凝解下头盔丢在案桌上,一屁股坐下来,好似很累很需要放松,他半坐半卧在案几后,云淡风轻而又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气态,在锦袍男子快要等不及的时候,才笑着开口,不无得意道:本帅亲自出马,焉有不手到擒来之理你且放心,王彦章那老儿已经答应给本帅三万兵马,让本帅去拦截李从璟。

锦袍男子抱拳称贺,恭喜段将军如此一来你我的计划便能顺利实施了。

那是自然。段凝坐起身,招手示意锦袍男子到自己面前来,狐疑的看着他,本帅马上就要迎战李从璟,你给本帅说实话,你们的办法真能对付李从璟听说李从璟征战,极善使用斥候,每每都能事先察觉战机,而与他交手的将领,竟然都不能知道他的斥候是何时查探到的己方情报

段将军只管放心便是。锦袍男子做出保证,神态比段凝还要自信,李从璟善用斥候,这你我已知。俗话说人有所持,必死于所持。李从璟如是。只要我们对付好他的斥候,他就成了瞎子聋子。到时候大军奔袭,就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他怎么都不会预料到,将军竟然会离开河上要塞,主动奔袭于他,到时候定能奇袭成功

好段凝拍案而起,若果能如此,本帅与贵主人结为八拜之交,从此以后福祸与共,同谋大事

在下代我家将军,谢过戴将军

两人对坐密语,敲定了许多行动细节,锦袍男子离开的时候,段凝更是起身相送了到了大帐门口。回到后帐,一个文士模样的男子走进来,在段凝身边对他细语道:大帅真的相信此人能得手

他值不值得本帅相信,接下来的行动就会明了。段凝去案几上拿起头盔,拍了拍头盔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至于他们到底能不能得手,本帅并不在意。我有三万兵马,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有这些奇计辅助更好,没有,本帅也是手到擒来。归根结底,这回主动去迎战李从璟,不是因为这些人,而是本帅要借此大胜,将王彦章这老不死的赶回去

他本是十万梁军精锐的主帅,大梁北面招讨使,王彦章一来他就成了副的,兵权旁落,早有怨气。

说完,有些恨意,又骂了一句:这老不死的,竟敢来抢老子的饭碗

距离杨刘以西百十里的地方,有一支五百余人的骑兵队伍正在急速东行,看这些骑兵的装备,就知道这是一支分外精锐的马军,在战场上他们是尖刀,在战场下他们是虎狼。这是一个美丽的黄昏,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地势平坦的四野,让人能知什么叫做大地的辽阔。

军帅,前方有火光一名骑士指着某处大声道。

不远处,有一小村,民户不少,火光从村中窜起,高达数丈,虽不足以映亮天际,却点燃了一方水土。

平地起狼烟。

马队在这里停了下来,为首几人策马前行几步,望着那正毁于大火的村落。不时,一骑从前方奔回,马上骑士落马禀报:军帅,前方是梁军在掠村,约莫一都人马

在缓坡上驻足的几骑中,有一位白袍书生模样的人,容貌俊美,有魏晋之风,他皱了皱眉头,对身边的一位将领道:梁军无道,劫掠村庄,残害百姓,军帅当救之

其后有一将领,闻言附和:自古大军集结鏖战之地,百姓必遭横祸,生灵涂炭。然,他们有何过错,生于斯长于斯,做了一辈子良民,负担沉重的苛捐杂税,艰难度日。便是如此,一旦所在之地起战事,男子充入军中为壮丁,妇人女子遭受欺凌,运气好的能保全性命,运气不好的被驱赶攻城,死于非命。军帅,军中先生每日教我等识字读书,教授忠义为国为民之理,现见如此人间惨剧,请军帅许末将前去宰了这些梁军

他们口中的军帅年纪轻轻,不过二十来岁大小,但面容刚毅如铁铸一般,一身气质如尖刀锋刃,让人无法直视。闻听众人之言,军帅嘴角动了动,想了想,以他一贯沉稳的语气道:我等王师,理应救民。

得了他的帅令,众人回归马队,五百人策马向村庄而去。须臾临近,马队分为三部,两翼成两股支流,左右包围村庄,第三部留驻原地。先前在缓坡上的几人,缓缓行向村庄。

火势不减,他们也终于看清了村中的梁军,听见了梁军放肆的狞笑。

军帅,下令吧先前请命出战的年轻将领急切道,宰了这帮畜生

军帅看了一眼半里之外的村庄,正要同意部将的请求,异变陡生。

一道人影冲向村落。

日暮时分,四野光线暗淡,唯独村中大火周围亮如白昼,那人冲向村中,众人只能看到一道黑影。他的速度极快,每跑一步脚后跟就飞起一抹泥土,形如草上飞。

他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他很快就靠近了村内外的梁军,那些正在淫欢和抢掠的梁军。众人看得很清楚,他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长刀。

此人要作甚看到那道人影,白袍书生模样的人惊异万分。

他要杀人。请战的年轻将领沉声道。

他要一人杀百人白袍书生失声。

年轻将领沉默了。

军帅却平淡道:他的所作所为,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道身影的确是要杀人,因为他手中的长刀已经砍掉了一名梁军的脖子,又递进了一名梁军的胸膛。

梁军的甲胄隔住了他的长刀,他弃了手中刀,又从腰间拔出一把刀来。杀向那些向他围过来的梁军,他的身影矫健异常,在人群中往来奔驰,在他面前从来都没有一合之敌。他杀人的动作极快,以至于有时候他来不及抽出他刺进敌人身体里刀,就放弃了手中的刀,又从身上拔出一把来。

他身上到底有几把刀,众人离得远,看不清楚。

他经过的地方,已经倒下了十多具梁军尸体,四周的梁军从各处围向他,而他也终于从单手持刀,变成了双手持刀。双手持刀后,他的动作更快了些,杀人的效率更高了些,身法也更加诡异起来。

虽然他身边有数十梁军,但场中的形势分明不是梁军围攻他,而是他在冲杀梁军,他永远在前行,永远在挥刀。

这是一个刀客。年轻将领说。

或许,是一个侠客。行江湖路,理不平事。白袍书生感叹道。

年轻的军帅摇了摇头,对众人道:他或许是一名刀客,亦或许是一名侠客,但是现在,他是一个为爱拔刀的人。你们听,他在喊,每杀一个人,他都要喊一个名字,你们听见了没

小青。白袍书生侧耳倾听之后,说出了这个名字。

军帅点了点头。

白袍书生怅然望天,喃喃道:这或许是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但绝对不是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这个刀客既然有这般身手,显然不是一个甘于平庸的人,他先前不在村中,此时才回来,或许正是因为他外出去闯荡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年少觅封侯。只是可惜,当他回来的时候,梦里的温柔乡已经化成一片火海。他一个人回来,这说明他没有闯出名堂,他回来,说明他疲倦了,或许想家了,只是他可能不曾想到,离家一遭,不仅什么都没有捞着,反而连家都没有了

虽不同命,但书生好似能感同身受刀客的心境,说完这番话,他脸色并不太好,所以他每杀一个人,都要喊一声那人的名字,为爱,为痛,为恨

书生不说话了。

军帅沉默了一会儿,这就是乱世。

众人心头都有些沉重,听了书生的分析,他们更能感受到乱世这两个字的沉重。

年轻将领抬起头,直视着他一直以来都很敬佩的军帅,庄重的问:军帅,我们从军,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战斗,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建功立业,为了出人头地,为了封妻荫子,为了在这大争之世为自己和子孙争一份荣华富贵,为了做人上人。

不等军帅回答,虽然年轻,但已是一生颠沛流离的年轻将领激动的继续道:战争,战争,每有战争的地方,都要死人,军人战死,马革裹尸,百姓横死,白骨露于野。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有一个家,都有父母妻儿,都有爱他和他爱的人。末将自幼失去双亲,深知其痛,但每一场战争,死去的人何止千万,那又该有多少痛军帅,战争,到底是为了什么杀戮,又是为了什么死这么多人,留这么多痛,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