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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十四 金口千军搬山易 袖刀翻入红掌中(2)

徐知诰已至江陵李从璟微微皱了皱眉,随即颔首道:他的确该来了。

莫离嘿然道:早知杨吴要派人过来,却不曾想是徐知诰亲自来,看来徐温对江陵看重得很。

第五的情报上说,林氏在荆州辗转数百里,最终到达江陵城外码头,上了一艘杨吴的船。通过比照金陵线报,可知林氏上的就是徐知诰的船。桃夭夭捧着木杯在埋头喝水,这时抬头说道。

我等前脚才拿下赵季良,这徐知诰后脚便到了江陵,如是看来,江陵城这潭水,是清不了了。桑维翰在一旁接话道,林氏既已被证明上了徐知诰的船,则说明他先前审讯林氏的结果无误,这对于亟待立功,以在秦王府站稳脚跟的桑维翰而言,显得很是重要。

赵季良我等自可强行扣押,对付徐知诰却不能依葫芦画瓢,这个问题要棘手得多,稍有不慎,便会被引起高季兴忌惮,引发杨吴不可预知的反应。桑维翰接着道,西川的人好对付,李从璟毕竟占据大义,杨吴可就不那么好拿捏了。

李从璟转顾莫离,沉吟着说道:莫哥儿,依你之见,徐知诰既已到了江陵,何时会与高季兴碰面

莫离轻摇折扇道:荆南与杨吴勾连,这是上不来台面的事。于高季兴而言,朝廷怀疑他有此举,并不能如何,但若是掌握他与杨吴勾结的证据,便不会坐视,极有可能发兵来攻打。因此,高季兴必不会正大光明与徐知诰见面。

徐知诰也是一时人物,此行代表杨吴,他能忍受偷偷摸摸与高季兴碰面李从璟设身处地的想,若他是徐知诰,这个问题就值得商榷,且不说徐知诰自身是否要面子,他背后代表的可是吴国这个诸侯国国家尊严不容亵渎。

莫离笑道:徐知诰可是聪明人,他明知殿下先至江陵,又曾与军情处交过手,此景此景,他焉能奢望自身行踪不被发现明知如此,自然不能明目张胆行动。尊严虽说重要,但劝降荆南却更重要。

李从璟细细一想,觉得很有道理,那依你看,徐知诰会何时与高季兴碰面

既然行踪不可掩盖,即意味着夜长梦多,徐知诰既要见高季兴,又要避免被军情处发现,只能出其不意。这个问题莫离显然早已思考过,所以回答的有条不紊。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莫离能被称为莫神机,几乎可以说算无遗策,不是没有道理的。莫离收起折扇,拍打在手心,目光炯炯,他接下来的话,如若平地惊雷,他道:离推测,徐知诰见高季兴,就在今夜

李从璟心头一跳,认为极有可能。

他忽的站起身来,负手来回踱步,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彼此毫不相干的画面相互交替出现,其间似有一层若有若无的联系,显得极为重要而又难以抓住。

猛地,李从璟停下脚步,神情肃然问众人:赵季良被我等带到此地已然大半日,南平王府可有动静孤的意思是,高季兴可曾有派人过来询问索要赵季良

众人面面相觑,南平王府并无异动,高季兴也未曾派人过来

李从璟面色变了变。

见到李从璟这幅模样,莫离心头陡生警兆,他陡然抓紧折扇,道:赵季良被离从东市带离,不可能瞒过城中高季兴的耳目。赵季良与高季兴所谋必然见不得光,按理说赵季良被我等强行扣押,高季兴当分外焦急,为免赵季良透露出对他不利的消息,他该马不停蹄过来要人才对

但他并不曾如此作为,这说明什么李从璟盯着莫离问。

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是,妖在何处

众人冥思苦想,却一时不得而知。

我等是否漏算了什么桑维翰沉声说道,或者,我等忽略了一些东西

越是焦急,李从璟反倒不再显露异样,他在案桌后重新坐下来,手抚下颚,凝神沉思。

传令下去,盯紧南平王府与城外码头,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皆要即刻回报徐知诰要在今夜与高季兴碰面,我等不可让其如愿李从璟对桃夭夭道,在不知遗漏在何处的情况下,只能守住底线,先杜绝最坏的情况发生,另外,立即去见你接触的那几个南平王府官吏,砝码在此时已不重要,他们要什么,都给他们,务必要得到有用消息

桃夭夭起身,应诺一声。

在桃夭夭出门前,李从璟叫住了她,目露杀机道: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天亮前,孤要结果

桃夭夭点点头,表示知晓。

她此前有接触过几个南平王府官吏,但实际上这些人无须都收买,能收买一个有分量的就行,至于其他人用途就不用多言了。

桑维翰听闻李从璟此言,心头一凛。他知道,今夜,江陵城要死人了,而且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那些人

此时,桑维翰还无法知晓,今夜固然要死人,却不是如他所想,只死几个人,而是死很多人。

房间里有些闷,李从璟起身来到窗前。

推开窗户,可见江陵城灯火如昼。往远处看,可见星辰如海,弯月高悬。

这些光亮固然显眼,但在黑夜面前,却显得微不足道。更多的地方,充满黑暗,以及黑暗的东西。

夜晚很宁静。然而冥冥中仿佛有一股力量,已经降临到这座繁华江城,正是这股力量,将在黑暗里掀起腥风血雨。

李从璟站在窗前,语气平静的下达了一条跟平静南辕北辙的命令,传令君子都,集结待命

......

南平王府。

高季兴敛眉沉思,一言不发。在他面前,站着一个身着普通衣着的中年男子,正注视着沉思的南平王,看那男子的发饰装扮,明显与江陵城本土的不太一样。

到了此时,南平王还不能下定决心中年男子神态淡然,说出来的话却并非没有波澜,他紧紧注视着高季兴,继续道:今日,西川赵季良已被秦王府强行带走扣押,这说明什么,南平王岂能不知

高季兴长长叹了口气,荆南是大唐藩镇,西川同样是大唐藩镇,彼此互有往来,并非不能理解之事。秦王虽说酷烈,带赵季良回去,顶多是询问两句罢了,未必就会如何。

南平王何必自欺欺人中年男子嗤笑一声,无论是荆南,还是西川,如今都不奉大唐朝廷号令,各自为政,多有僭越之举,无反叛之名,而有自立之实,大唐皇帝与秦王,又非愚笨之人,岂能看不出来这种时候,荆南西川互遣密使,大唐朝廷若不忌惮,便不会让秦王来此了。秦王若不忌惮,就不会强行扣押赵季良。若是仅为询问两句,何以赵季良此时仍未离开驿馆南平王就不担心,赵季良说些不该说的话

这些道理高季兴岂会不知,只是他心中一时拿不定主意,随意说些话来搪塞罢了。对方将事情剖析的如此清楚,分明是在提醒他不要抱有幻想,要果断行事。

高季兴问那中年男子,徐相已到城外了

在下来时就跟南平王说过,徐相午后到的江陵。中年男子耐心道,徐相远道而来,亟待与南平王一见,以谋定诸事,这可是为南平王考虑。当时可是南平王主动联络徐相,在下这才到江陵,与南平王共谋了这么久的大事。如今徐相亲至,南平王却迟迟不愿一见,是何道理

高季兴叹息道:与徐相相见,自是本王所盼。只是徐相所言,对付秦王之举,似可再作商榷。

中年男子闻言,立即严肃起来,南平王此言,在下不敢苟同。须知,兴兵乃军国大事,岂能随意为之南平王既求吴国水师,助你自立助你对付唐军,岂能不表露诚意再者,秦王此人,绝非易与之辈,今日若是南平王不趁其在江陵时,将其杀之,待其日后逃离江陵,再领军来攻打,那将是荆南军的噩梦此间取舍,如何为之,请南平王三思言尽于此,在下不愿再费口舌

中年男子强硬的态度,让高季兴莫可奈何。

杀李从璟为投名状,换取吴国信任和吴国水师相助,这个买卖,怎么看都非小事。

高季兴脸色阴晴不定,蓦地,他站起身,目光狠戾。

......

江陵城外码头。

一艘楼船上,洗漱干净换了身干净衣裳的林氏,在吃过数日来第一顿安稳饭后,来到甲板上,眺望江景。

虽说连日逃避追杀辗转数百里,让她神色憔悴,精神疲惫,但个中苦楚都在此时得到回报,如今,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日出,此时装扮雍容的林氏,又是那个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绝色女子。

不时,有黑衣劲装女子前来向她行礼,恭敬道:禀报司首,那些人又靠过来了。

青衣衙门,以司首为最高官职。

林氏向江面看去,只见几艘渔船从不同方位,扮作不经意的样子,向楼船靠近。

她嫣然一笑,既然愿来,便让他们过来,待离得近了,才好一并收拾。

黑衣女子领命去了。

站了一会儿,林氏伸出白雪般的手招了招,阴影中便有黑衣女子上前来听令。

传令,楼船向岸边靠拢。林氏笑容神秘,军情处不是以为徐相在这艘船上吗那就让他们都过来好了。咱们这边掩护得好些,徐相便多几分安全。

安排完这些事,林氏复看向江面,拢了拢鬓角青丝,笑容倾国倾城,一路尾随于我,便以为能顺藤摸瓜你们当我林安心真傻呀天底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

你们又怎会知道,徐相在半路就换了船,此时早已进了江陵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