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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玄德

向为自己所疼爱的小儿子见责于皇帝,杨彪并无多少动容,反而像根本没有此事一般,对刘协道:“老臣贱躯,风烛残年得陛下亲厚至此,虽死无恨矣。”

刘协细细打量杨彪,只觉得此刻的杨彪比自己记忆中的形象至少老了十岁,心中一叹,乃劝慰道:“如今朝廷方兴未艾,正需杨公这等柱石大臣支撑。朕方才训斥德祖,非独恼他欺瞒于朕,实是痛恨他不知以杨公身体为重。”

天子话说到此,杨彪亦叹息一声,道:“臣家中诸子均不争气,唯有幼子聪颖,奈何此子善于读书而不通达人情,又自以为聪明,爱显摆卖弄,臣亦常怀忧虑,恐不能由其奉臣之老。今得陛下为臣训斥,望其能有所悔改。”

杨彪这话已有请求之意,刘协听了,思及杨修结局,亦感慨杨彪看人之准。说来杨修之死,确是其咎由自取,不说曹操,只怕任何一个君主都无法容忍这么不仅喜欢揣摩上意,还喜欢自行其是的家伙存在。

刘协道:“杨公莫要多想,朕虽然训斥与他,到底是杨公子嗣,又岂会真个见罪其人,杨公且好生修养身体,朕答应你,无论何时,总给德祖留一份富贵便是了。”

杨彪颤颤巍巍起身想要跪下,道:“陛下厚恩,老臣粉身亦难以相报。”

刘协连忙起身扶住杨彪,令他在软榻上坐好,推心置腹道:“无有杨公,朕不知死于何地矣,今眼见汉室中兴有望,杨公万万善保身体,待抚平四方,万国来朝,当与朕同告二十四帝神灵以慰。”

杨彪道:“陛下心有锐气,是国家之福。然朝廷虚弱,四方强盛,陛下还需耐住性子涓滴为海,而不能逞一时之快。”

刘协道:“杨公放心,朕省得。”

杨彪脸上浮现出微笑,刘协见他疲劳颇显,乃告辞道:“杨公好生休息,朕便先回宫了。”

刘协走后,杨彪重重一声叹息,对身边管家道:“把那个不争气的逆子给我叫过来。”

管家看着杨彪,担忧道:“家主,御医说您要减少思虑,滋养精神。”

杨彪顿了顿拐杖,却没有冲这个跟随了自己数十年的老仆发火,只是疲惫道:“你去唤他进来,我只说几句话。”

管家不再多言,给杨彪在身上又盖了一层锦被,这才走到门前,小心翼翼打开一条门缝,侧着身子走了出去,再把门轻轻掩上,这才去寻杨修。

杨修被天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倒也没什么不适,早早回了自己的房间,取了本书在那看了个不亦乐乎。

管家寻到他时,杨修正看到精彩处,被管家打扰,不禁有些不快,略带了一分埋怨道:“找我所为何事,没看到我正在读书吗?”

面对杨修的不快,管家垂首敛容道:“公子,家主找你。”

“找我?”杨修皱了皱眉,都囔道:“不就是被天子骂了几句吗?”

管家也不说话,只是站在一边静静等着杨修,杨修无奈,只得把书朝书桌上一放,然后对着管家道:“走吧,走吧。”

二人来到杨彪门前,看着杨修大大咧咧的推门而入,管家慌忙紧紧跟上,迅速的关了房门,以防寒风吹到杨彪。

杨彪看了二人动作,忽然心中泛起一丝悲凉,精心栽培的儿子,诸事上却还不如勉强识字的管家,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也没了再说的心思。

杨修进来之后,见杨彪看了自己和管家一眼后边沉默着不说话,心思聪颖的他立时猜到父亲在想什么,开口道:“父亲莫非在想,缘何养子数十年竟不如老仆乎?”

杨彪看了杨修一眼,叹息一声,他原本不能受风,方才杨修推门进来,一阵风过杨彪已经略有些不适,此时牵动情绪,不禁剧烈地咳嗽起来。

管家上前轻轻为杨彪抚背,待杨彪喘息平复了些,这才拐入一旁的隔间,将一碗参汤递给杨彪服用。

杨彪喝了汤之后,管家又递来一碗温水,杨彪用手把水推开,管家道:“家主,还是用些水吧,御医有交代,参汤虽经稀释,仍不免鼓燥,宜服用之后再饮些净水,如此方能中和,不致虚火焚烧潜能。”

杨彪摇了摇头,接过水来,勉强喝了,虽喝的乃是温水,却只觉如凉雪入体,散入四肢百骸,方才因参汤而起的烦躁之感和焦灼之意皆澹澹化去。

见杨彪状态转好,杨修这才道:“仆者,侍人也;子者,承业也;难道父亲期望儿子不读书本,不明事理,无有志向,终日学这等老仆,一生所知,唯侍人而已吗?

杨彪轻轻合上眼眸,轻轻道:“为父倦了,你下去吧。”

杨修也不迟疑,道:“那还请父亲好生休息,儿子退下了。”

杨彪微微点头,管家急忙上前,先杨修一步走到门前,略略打开一道门缝,对杨修道:“家主此刻身体再受不得风了,公子暂且委屈一下吧。”

杨修也不说话,侧着身子走了出去,管家复又关上房门,静静站在杨彪身边。

过了许久,杨彪倚着拐杖站了起来,然后对管家道:“扶我上床歇息吧。”

管家扶着杨彪走到床前,自有两名可人的侍女上前为杨彪宽衣解带,侍候杨彪缓缓躺下后便自行退下。

杨彪靠在床头,想着自己向称聪明的小儿子,不由得在心中深深一叹。杨彪自认不是聪明绝顶那一类人物,亦非算无遗策的顶级人才,但他自知之余又能知人,这才在几十年宦海沉浮中有惊无险一路前行,直至今日成国之柱石,地位再无可撼动。

这一生中,杨彪不知道见过多少惊才绝艳,头角峥嵘的人物,但这些人太过夺目,也太多张扬,有的扬一时之名,有的得数月之赞,但总没有哪一个人,是得了善终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着儿子那张得意,自矜的脸,杨彪心头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睡意与疲倦同时来袭,杨彪再也支撑不住,阖上双眼缓缓睡去。

刘协自杨彪府中返回未央宫,一众大臣早已等候多时,待刘协进入宫中,一众大臣早已在宫中等候,当黑衣金冠的天子出现,众大臣不约而同地向天子见礼,这一次众人态度之诚挚与数月之前截然不同。刘协高坐主位,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片,心中感怀不已,若是依照原本的发展轨迹,此刻正是曹操绞了吕布,羁縻徐州后引军还许,而自己则在准备衣带诏。

董承、刘备…

想着衣带诏上的那几个名字,刘协目光幽幽,满朝公卿,皆为汉禄养之,然而当曹操踏足宫闱,逼杀贵人,凌天子如凌猪狗,竟无一人发声。

众臣依次出列,向天子奏报自其离开许都之后,许都连日的政务举措。刘协知道这些事定然早已为荀或处理妥当,此刻报于自己来听,无非是走个过场,已宣示朝廷大权,由天子而生。

认真听完,刘协对众臣道:“卿等在朕离都之际,忠于职守,使朝廷运转无碍,朕心甚慰。”

本就是走个过场,如今过场走完,又得了皇帝夸赞,众臣听出了天子话语中掩饰不住的疲惫之感,纷纷知趣的告退。

待众人都走,荀或向天子道:“陛下,徐州反了。”

刘协一愣,荀或道:“张翼德以小沛之兵来援许都,因无粮故向徐州大户借了一回粮,如今徐州城内已然立起了袁字旗帜,不复位为汉家城池。”

刘协听了,不由怒道:“如今张飞何在?”

荀或把从张飞亲随处听得的张飞与张郃间交战过程说与刘协听后,道:“如今张翼德正在刘备府中养伤。”

刘协听了,不由皱头一皱。

荀或看在眼里,问天子道:“陛下,可是张飞与刘备有何不妥之处?”

刘协叹道:“并非如此,只是文若言及张飞受伤,令朕不免想到文远、文则皆身负重创,军中无将呐。”

荀或沉默,片刻后道:“徐州城高粮盛,臧霸虽跨青徐,毕竟不曾膺服,朝廷诚宜选派军将往徐州一行。”

刘协道:“朝廷方经大战,兵士急需休整,此去徐州,怕未有必胜之势。”

荀或看着忧虑的天子,道:“可陛下若是放任徐州糜烂,则一旦袁绍兵入徐州,则青州亦不能保,到时袁军以疲军之法袭之,则朝廷必然难以应对。”

刘协想了想,道:“此次徐州乱事,乃是何人掀起,陈汉瑜、陈元龙父子在干什么?”

荀或道:“人心向背如此,陈氏父子侧身其中,只怕未必做得了主。”

刘协叹道:“中卫军皆是骑卒,本就不擅攻城,穰城新破,长沙甫降,仍需云长在彼震慑,此刻若讨徐州,只有仰仗孟德所部之力…”

话说一半,这时张原门外禀报道:“陛下,豫州牧刘备求见。”

“刘备?他此刻来干什么?”刘协皱了皱眉,和荀或对视一眼,朗声道:“宣玄德进殿。”

进了殿门,刘备跪于阶下,恭敬道:“臣参见陛下。”

刘协看着刘备,这个在荆徐之地潜伏渊下十余年,终于身登大宝,不居人下的男人,微微一笑,道:“玄德平身。”

刘备谢恩起身,刘协道:“玄德此来所为何事?”

刘备道:“臣闻袁术已死,江淮已平,特来为陛下贺。”

这时君臣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一撞,刘协看着坦然自若的刘备,忽然道:“玄德这些日子,养气功夫又见长了。”

刘备道:“陛下容禀,臣非能养气,实是心绪平顺,念头通达,无所伪装而已。”

“念头通达,无所伪装。”刘协咀嚼着刘备的回答,想着历史上刘备投陶谦而得其徐州,降吕布复献言可杀,归曹操又雷起箸落,入荆州能见信于表,赴益州却夺人基业,这才有了其人在曹丕代汉之后,等皇帝位,延续汉祚。

说来刘协对于刘备并无恶感,甚至于隐隐还对其多有好感,毕竟当自己这个正统汉天子,受魏山阳公之后,若无关羽荆州之败,汉室便由刘备中兴也未可知。虽然如此,刘协此刻对于刘备还是颇为警戒防备,只因帝王权柄在手,很多事情已经与好恶无关。

微微点了点头,刘协道:“玄德为贺朕而来,如今朕已受玄德之贺,玄德若是再无他事,便可退下了。”

刘备道:“陛下自去岁冬十二月以来,武功之着,为历代帝王所罕见,方有今日汉室中兴有望。臣虽不能称宗室,仍请为陛下分忧,为汉室之兴献力。”

刘协忽然一笑,道:“玄德所求为何?”

刘备抬头,再次与少年天子的目光在空中相触,望着天子黑如点漆的双眸和浮于表面的笑意,刘备知道,接下来的回答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或许今生刘备,便只能是豫州牧刘备了。

刘备道:“臣惟愿斑斑青史之上,言及陛下中兴伟业时,有刘备世家居于其中。”

刘协继续望着刘备,道:“未知玄德以何为始,谋世家之基?”

刘备道:“朝廷虽得徐州之地,未得徐州人心,故不得不割青徐以兴臧霸之势,令其为朝廷藩屏,同时羁縻徐州。如此青徐皆不能为用,故丹阳精兵,遂成绝响,臣愿为陛下牧守徐州,广益徐州之粮,再现丹阳精兵。”

刘备此言一出,荀或面色微变,忙向刘协使了个眼色。

刘协沉默良久后方道:“玄德可知,翼德不受朝廷之令,私由小沛南下,又强行纳粮于徐州,如今徐州之地,已然反了。”

刘备感受着天子若有若无的杀气,却毫不惊慌。当张飞为荀或送入自己府中养伤时,他从张飞亲随口中得知张飞曾征粮于徐时,便预想到会有此种情况。

于是刘备向刘协道:“臣曾治徐州数年,亦有故旧在彼,今臣请领翼德本部军为陛下讨平徐州,以赎翼德之过。若不能讨平,臣甘受军法之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