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白了他一眼,玉齿紧咬红唇。木梵见状不妙,大声喝道:“林师侄,你要干什么?别冲动!”

“放心……”林晚一笑,她的身子勐然一抖,脸色也在霉时变得苍白了许多,她左右双臂之中清气寒气相生消灭,竟是九字天玄的心法,而她指间青光流动,又赫然是“青光洗烟尘”。

极天鸿也立刻觉出不对,又是心急又是担忧:“晚丫头你别逞强,快停下……”

他话音未毕,却见面前碧蓝光辉竟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萧瑟入骨,令人心季魄动!

“关河梦断……不,是第五式潇潇暮雨!师侄她在想什么?!”文璃师太失声惊叫,下一刻,她已飞身而起,直向江中奔去。

而沉浸在回忆之中的恒玄之也在此刻勐然惊觉,只见极天鸿康慨一笑,朗声道:“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他满面通红,长发凌乱,剑气却如天地青锋出鞘,锐意毕露,道法相生,正是九寡三绝之一的《同谓玄典》中“北冥扶摇”的功夫。

恒玄之呼吸一窒,当即施展轻功,奔向江心。

“轰!”

江中,列缺霹雳一般的巨大声响轰然爆发,水浪四起,乱石穿空。水柱起落之间,只见文璃师太与天辰教主各自捞起林晚和极天鸿,纷纷运起上乘轻功,在整片险滩被江水淹没前飞腾而去。

天生桥上,一阵长久的寂静,无数张嘴巴大张,却如何也合不拢;想说什么,却感觉早已无话可说。

文璃师太将脸色惨白的林晚扶回城垒之上,当即点了她六处大穴,木梵真人立即上前,醇厚内力翻涌,在林晚四肢百骸之间游走。

而林晚也是咳嗽数声,不久就沉沉睡去。

“苏师侄,冥月,你们先扶林师侄回房。”见林晚已无大碍,木梵真人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让一旁早已泪眼汪汪的苏清心上前。

待众小辈平复了心情,岳如秋紧绷的脸才缓了下来,笑道:“好在此役未辱我武林雄风。有林师侄在,往后,极天鸿那小子可别想再为所欲为了。”

青衣子却抬手止住了他,面色肃然,压低了声音:“刚才那人那般凌厉的功夫,必定是恒玄之,万万不可轻敌,贫道想……”

他话音未落,只见天生桥黑影陡现,一道颀长人影站在了众人面前。他低沉一笑,抬手摘去兜帽,远远向着青衣子一行抱了抱拳。

“小辈们的事已经解决了,现在,是不是轮到我们了?”恒玄之现身的瞬间,本来熙攘的人群立刻静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寂静如同潮水般扩散开来,一时间连深涧的鸟鸣都清晰可闻。

青衣子深吸了一口气,泰然上前,站在了桥上,朗声道:“教主何意?此次事端似乎是贵教先惹事生非吧,难不成教主不满意之前的结果,要亲自出手扳回一局?”

恒玄之冷冷一笑,负手不答。勐而,他面前桥面纷纷裂开,裂隙一直冲到了青衣子脚尖,旋而他足下又一发力,只闻破裂声不绝于耳,两人中间的桥面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扇形破口,青衣子后背立时冒出冷汗,强镇心神定在原地。

那破口冲到他面前,化为两股巨力从他两侧冲去,圈着一地碎石滚落桥头。

若是恒玄之未有意控制力道,他只怕要在顷刻间被打下桥面去。

“我若想扳回一局.....你还会有站在此处的机会吗?”鸦雀无声中,恒玄之傲然笑道,“此事与点苍宫无关,还请太山宗诸位现身一叙。”

木梦早就忍耐不住,闻言飞身跃下,一把将青衣子撤回安全地带,冷笑道:“恒教主,论功夫我们是比不过你,可你若想一战,我们哥俩拼上两条老命,也能让你躺着回去!”

“若想比试,我奉陪,不过真人最好先听听我要说什么。”

恒玄之自腰间解下一把长剑,右臂一用劲,那长剑径直飞入二人眼前的桥面。

“江北时疫爆发半月之时,有流民流入九嶷所在的宜煌郡,江首座于心不忍,出手相助,可流民安置在帝子洲不过数日,九嶷的秘库便少了一瓶往生牡丹;而流民中有人趁夜逃走,混乱当中遗下了这把佩剑。”

木梵听闻与往生牡丹有关,不由得心中一紧。

他定晴望去,见那柄剑上赫然刻着凌竟阁的符号。

他无名火立刻涌起,脱口而出:“这是栽赃陷害!”

“能栽赃凌竟阁的可不是寻常人物。”恒玄之意味深长的说,“牵连到八奇毒之一的往牛牡丹,江首座便立刻通知了我。我在凌竟峰外候了半月,见到了一队来求药的舟山派弟子,自称被林少侠误认为敌手打成重伤,而后被极天鸿趁虚而入,下了往生牡丹之毒。

林晚悠悠转醒,就立刻听到了这句话,好似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另一边极天鸿早已跳了起来,厉声道:“血口喷人,晚丫头那晚……”

“不错,她是去劝你离开洞庭湖,免得某些武林大侠惹是生非,对大家都不好。于是她莫名其妙地被舟山派拦了下来,不得已动了手。”

恒玄之目光凛然,“可这些在别有用心的人眼里会是什么样子?”

极天鸿一凛,面色立时阴沉的能滴出水一样。

“你们的交情太容易被添油加醋扭曲一番了。”恒玄之长叹一声,“我想苏阁主也是因此才破例给了解毒之方,不过她刚一出峰,江湖上便谣言四起,将此事传得风风火火。各位若是离开神女峰去出去别处走走,大可听到不少闲言碎语。”

木梵想通了他话中之意,火冒三丈:“你说我太山宗窃走往生牡丹嫁祸凌竟阁,而后又给林师侄和极天鸿那小子泼脏水?”

“舟山派是谁家忠心耿耿的走狗,你们心知肚明。”恒玄之冷笑数声,“江首座已将舟山派查了个干净,那小旮另里根本没有能潜入九崭秘库的高手。木梵真人,若是等他来问你,只怕谣言早就满天飞了,我代他向你讨个说法,如何?”

木梵一时语塞,涨红了脸。

身后岳如秋见势不妙,扬声道:“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们尚未接到消息,怎能辨明真假?极天鸿那小子行事乖张,谁知他会不会真下了毒?你们好一张巧舌如黄的嘴!”

他中气十足说完这番话,就闻一女子澹澹道:“他说的是真话。”

众人一齐望去,只见魔道众人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桃衣女子,重纱掩面,腰佩长剑,一双美目含了三春的俏丽,着实是风华绝代。

见到来人,林晚和苏清心皆是一惊:“师伯!”

来人正是苏瑶瑟的师姐艾萧,此时苏瑶瑟不在,由她总理阁中事务。

恒玄之似乎对凌竟阁中人分外敬重,抬手行礼道:“艾女侠。”

“多谢恒教主为此操劳。”艾萧恬然一笑,看向众人道:“谣言愈传愈烈,事关我凌竟阁清誉,盟主已派遣人手调查此事。我此番前来,便是带晚儿去见盟主。”

恒玄之摇了摇头,不屑道:“他可指望不上。”

艾萧无奈一笑,道:“真相如何,我们不会让教主失望,还请您先行停手。如此问责,恐于江湖大局不利。一月之内,凌竟阁会给天辰教和九嶷一个交代。”

“既是如此,玄之静候佳音。”恒玄之颔首,转身回到魔道众人中,“回营,明日启程离开。”

“是!”

极天鸿满心焦虑,低声问道:“晚丫头要去见元易?”

“大势所迫。”恒玄之苦笑一声,“太山宗的水太深,只怕元易也并不完全知晓。不过,或许我们能通过此事,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可晚丫头.....”

“始作俑者自然是为了散布谣言,真相如何,明眼人一看便知,元易不是傻子,他认得出那人的重伤是不是凌竟阁功夫所致。只是,谣言一旦散开,就无法根除了啊..…”恒玄之长叹一声,面色严肃,道,“小天,不管如何,不要跟着她去太山宗。”

极天鸿一口回绝:“为什么?我……”

“你现在同她走得越近,对谣言越有利。”恒玄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明天带着人乖乖回帝子洲,再乱跑,我让阿逝打断你的腿!”

极天鸿垂头丧气,自以为一场如诗如画的邂后原来是被人算计的,他心中也满不是滋味。

可冷静下来后,他反而是越想越心惊。

“幕后黑手针对我们和凌竟阁,一箭双凋……武林联盟内部,只怕是要变天了啊。”

“不错,一旦如此,江湖平衡的局势就会被打破。”恒玄之长叹一声,“风雨欲来啊……”

“你不让我去太山宗,那我候在晚丫头回来的路上总行吧?”极天鸿尤不死心,试探道,“我还没和她道别……而且,我怀疑她和阿暮有关,正好……”

恒玄之长叹一声,末了,无奈地摆了摆手道:“你小子……让暮儿和皎皎陪着你,免得出什么差错。”

“多谢教主!”

望着极天鸿的背影,不知怎的,恒玄之眼前又浮现出年少的时光来。

他戚然一叹,步子沉重而失落。

林晚平复了心情,仔细回想起那日的事,不由得后怕不已。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为什么那日和她同桌的汉子要刻意提起极天鸿夺箫之事?

为什么七贤派分负责人放着那么多成年侠士不请,偏偏请她一个初出江湖的姑娘?

为什么她才与极天鸿见了面,舟山派的弟子们便要一拥而上?

她与极天鸿的相遇,是巧合还是人为的安排?

“如果我和小清一出峰就有人跟踪.....”林晚有些不敢想下去了,“如果极天鸿在第十日夺箫是因为.....”

她心中一紧,立时焦灼起来。忽而,只听几声鹰鸣,一团黑影从她窗户里钻了进来,正是鸣羿。

林晚眼睛一亮,急忙接住它。

“他也想到了吗……”

一次谣言或许无法撼动根基,但它会在人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被别有用心的人浇灌,最终在关键时刻破土而出,用盘根错节的根系让武林联盟土崩瓦解。

这次的苗头可以被掐灭,下次呢?

如果这次是舟山派、太山宗和七贤派共同谋划的阴谋,那他们的目的何在?是为了盟主的地位,还是想要危及联盟?而江湖的格局.....

不能再想下去了。

极天鸿不住地在室内踱来踱去,内心始终无法冷静下来。

见到鸣羿归来,他急忙上前,一把扯下了回信,惹得鸣羿不开心地扇了扇翅膀。

“为什么第十日夺箫……前九日守卫那么严,我怎么进去啊?若不是第十日守卫松懈.....等等!”极天鸿浑身一颤,竟是打了个哆嗦。

继而,他的双目隐隐泛出一丝猩红。

偏偏是林晚到达的第十日,守卫松懈,让他有机可乘,于是才发生了后面一连串事件。

“太山宗、七贤派……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啊!”

神女峰的战事,最终以魔道退去、武林联盟侥胜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