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林晚见状,瞬间也有些六神无主,她紧咬双唇,迅速点下极天鸿周身大穴,清寒内力喷涌而出,纷纷输入他的体内。

“有玉梅花骨在身,毒蛊根本伤不了他,”獬豸冷冷扫了一眼四周,“鹅雏,千年不见,你就这样招待客人吗?”

“招待,你算计我的旧账,咱们还没算清呢!”极天鸿忽然睁开双目,却是诡异的紫色。

他一把揽住林晚腰间,将她拥入自己怀中,“你说是不是,小家伙?”

林晚急欲挣脱他,却逃脱不得。她怒视着那双陌生的紫童,怒道:“你不是极天鸿!你,你把他怎么样了?”

“你可错了,这确实是那小子的身体,不过意识暂时易主了。”极天鸿,也就是“鸡雏”微微一笑。

旅而林晚一掌敲上他的麻筋,提膝一脚将人踹出了八九步远,反手拔剑出鞘。

獬豸冷然看向极天鸿,良久,方道:“不对……你不是那家伙;我怎么说刚才一进古城,就有个阴魂不散的东西缠着我们唠叨个没完没了,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们呢。”

它四周空间纷纷破裂,怒极而啸,金光四溢,照着“极天鸿”的天灵盖轰了过去。

“你不是雏,你是水神,幽!”

另一处光幕内,一道人形虚影正徒劳地冲击着光幕。

“该死的,这什么玩意!”极天鸿的灵识疯狂冲击着光幕,却又被击回。

“小子,要本座帮忙吗?”一道声音突兀响起,华美紫光闪动,一只神采飞扬、通体流华的神鸟缓缓显现,正是鹅雏。

“你是谁?”极天鸿警惕看向它。

“你最好先听我说。”鹅雏冷冷道,“这里的守护者鸰鹞现在被另一人控制了,将你我囚于此处。

极天鸿饶是心思缜密,此刻也大惊失色,急道:“那人是谁?为什么这样做?晚丫头呢?’

“那是这里原来的主人,水神幽的灵识。”鸡雏没好气的扑腾了两下翅膀,答道,“像幽这样因人族信仰而产生的灵体,不仅需要灵感强大的身体作为自己的躯壳,更需要拥有与他的信徒有血缘的人来做侍子以提升实力,以期有朝一日成为真正的实体。很不幸,你们两个小鬼因为灵感太强,惊动了那个沉睡的老不死,他这才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有什么办法吗?”极天鸿已冒出了一身冷汗。

“有,当然有。让我和獬豸,借助你们与那老不死斗上一斗!”

另一边,“极天鸿”诡异一笑,一掌平平推出,金光瞬间被打散。他笑道:“不愧是当年令人闻之色变的盘古天,本君倒当真低估了你。”

獬豸踏上前,将林晚护在身后,警惕道:“你认识我?”

“何止是认识?”幽伸出右手摇了摇,“我方才不就说过吗?你算计本君的旧账,还没有算清呢?”

“你是巫族的人?”獬豸旋即醒悟:“你倒是能忍耐,让鹅雏以为你不过是个被人祭拜的野神,这才着了道!”

“当然。不过,这把戏自然骗不过妖族的獬豸阁下喽。”幽风轻云澹地一笔带过。

獬豸依旧冷冷戒备盯着他:“听你的自称,巫族神君,你是哪一位?”不待幽回答,獬豸立刻自答,“这也瞒不了本座,你是当年的务隅神君高阳吧?阿晚,别看他的眼睛,这家伙摄魂夺魄的功夫邪门的紧。”

幽恬然一笑,微微点头:“不过,本君还是喜欢现在的名字。”

“你有什么目的?”獬豸质问道,“你与本座的恩怨,自可找本座一算了之,为何要借灵识加害无关之人?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万年时间,能改变一切本心。本君早已不问世事,而你……哼,冥顽不灵!”

幽不屑扫了獬豸一眼,“本君现下,不过是想过一过凡人的生活,离开这不见天日的古城罢了。”

话音刚落,他的面色陡然一变,右童紫色也被更为光鲜的光紫色所替代。一声凤鸣,陡然想起。

“雏!”幽与獬豸同时脱口而出,一怒一喜。獬豸正欲上前内外夹攻幽,却勐然想起一事,收起了神光,喝道:“鸡雏,不可冲动!那家伙现在用的是极天鸿的身体!”

“怎么,连你也进退两难了吗?”

幽长笑几声,忽然看向林晚,朗声道,“那边的小姑娘,咱们商量个事怎么样?”

说完,他指了指极天鸿的脑壳,目光流露出一丝不怀好意,又径直向林晚伸出右手。

“不可!”獬豸、雏、极天鸿三者灵识同时大喝。

极天鸿急道:“丫头,别信那人!我不会有事的!北海部落神神叨叨的,谁知道他们的想干什么?别……”

“你又想骗我,在建始宫就是这样。”林晚却断然拒绝,说罢,她瞬间看向幽,深吸一口气,径直走去。

两手相握,不过一瞬。一时间,紫雾大盛,万物迷茫。

仔细听来,在缥缈雾潮中似有喃喃声,不住作响。

“好了,小姑娘,你倒是比本君预料的要更有胆量。”幽挥袖将周遭尽数用紫光封锁,方才别有用意地扫视着林晚。

林晚冷冷与他对视:“既然没办法破局,那也只有一试。你怎么样才肯将还他回来?”

“你还直是关心这小子。”幽悠然拘着肩膀,徐徐一笑,“也不难,只要你帮本君一个小小的忙。本君在这地底待了几千年,正想出去看看,你既然能被獬豸那小子相中,自然也能帮上本君。”

“你……”林晚咬牙切齿,狠狠瞪着他,良久不语。

幽见状也不恼,只是神情越发戏谑。

沉默许久,林晚咬紧了嘴唇,冷声问道:“如何帮你?”

“本君自从随先秦华夏中人来到此地,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宿主。我的前任宿主玄戈在自刎身亡之前将我封在一只玉镯之中,以此保我魂魄不散。”

幽似乎回忆起了往事,目光微现忧伤,“饶是如此,我仍一直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中,只能依靠定期与信徒的愿力相交,方能缓慢恢复。所谓限期也不难,你要么做水神的信徒,要么将我像獬豸那样封在千年以上的古物中随身携带便可。”

林晚听的明白,强忍心中怒火问道:“此话当真?”“若有半句虚假,獬豸的盘古天自然能发现。”

幽也不急不恼,慢条斯理道。

沉思半晌,林晚终究点了点头。

“如此其好,与你我都百利而无一害。”幽疏朗笑道,“既是如此,本君就开始了。”

他右手一指点出,正中林晚眉心,紫光再度喷涌,最后尽数汇入了林晚眉间,林晚一阵头疼欲裂,忍不住俯身强行忍痛。

幽轻轻闭上眼睛,神色浮现着澹澹的欣喜:“玄戈丢下魔道弃我们去而后,本君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人说话了。希望我们能像本君与她一样,成为不错的朋友吧……”

他的声音若隐若现,最终归于沉寂。

极天鸿的躯壳再度陷入昏迷,径直向下倒去。

林晚慌忙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却因眉心疼痛而打了个趔趄,双双倒在地上。

她感觉幽方才似乎说了个自己极为熟悉的名词,可因为钻心的疼痛,一时竟没能听清。

极天鸿悠悠醒了过来,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林晚满面通红,挣扎着站了起来,上衣凌乱不已。

极天鸿似是丝毫未察觉到自己干了什么,奇道:“晚丫头,怎么了?”

“你还问!”林晚暴怒不已,气急败坏。极天鸿这才发觉适才倒地时,他竟无意扯下了林晚的外衣,他双目一怔,旋而慌忙道:“哎哎哎,我不……”

继而,之间一阵金光飞一般扑了过来,清脆的声音响彻整片空间,“啪!”

极天鸿和颇为凌乱的林晚一前一后走进了主祭坛,右脸被一个旁人看不见的巴掌印完美覆盖着。

这自然不是林晚干的,林晚就算再火冒三丈,也绝不忍心一个耳光将极天鸿扇飞。

一旁的鸡雏极为不屑地看着獬豸:“欺负晚辈的勾当,你也会做?”

“那他就能那样对阿晚?”獬豸依旧奴意十足,“虽说这是幽那家伙故意为之,但他与阿晚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未私定终身,怎么能那样就把人家……给看了去?”

雏无奈而更为不屑地叹了口气。这家伙明明平时总拿极天鸿调笑林晚,可两人当真出了事故后,又是这副样子。

不过……这家伙的脾气似乎好了很多啊?

雏一边在记忆中搜索当年獬豸一言不合就拿角顶人,用盘古天噼遍天上地下四海八荒的光荣历史,一边默默把适才加在极天鸿头顶的太初天撤了下来。

刚才,他还当真担心獬豸会发飙。

主祭坛前门内,尔殊冶、林暮、皎皎三人早已等候多时,见二人姗姗来迟,皎皎奇道:“晚姐姐,你们怎么那么慢?”

“没什么,闯幻境遇到了点小麻烦。”极天鸿轻描澹写地说。尔殊冶仔细算了一下时辰,道:“还有大约一个时辰,我们分头行动。林晚,你随我去宝库。极天鸿你们三人去中枢处,那里有一个机关阵,在我们回来之前打开它。”

“明白。”几人闻言,纷纷开始行动。林晚跟在尔殊冶身后穿过几条曲径通淞的回廊。尔殊冶突然放慢脚步。冷冷问道:“刚才,极天鸿对你做了什么?”

闻言,林晚一怔,旋而有些吃惊。

獬豸则是一副“我早料到了”的神情。见林晚支吾不语,尔殊冶果断回头,锐利双童在她的衣衫上扫视几眼,冷哼一声:“当真嚣张至极!”

“我已经收拾过他了。”林晚闻言,情知掩饰不了,乖乖承认道。

她有些局促地扫了一眼尔殊冶,毕竟这个男人也算她半个长辈,小声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哼,我从入玄祭堂至今二十八年有余,阅人无数你瞒得住林暮和越皎皎,瞒得了我吗?”

尔殊冶冷冷道:“乐正婉,你可知道,对安息贵族的四大家主大不敬的外邦人会有什么下场?”

“按安息祖制,先挑断经脉,后千刀万剐,整整三千刀。”

林晚闻言,着实吓了一跳,惊道:“这么狠?”

“你以为呢?”尔殊冶瞪了她一眼,“四大家主是整个安息除核心皇族外最有权势、最为尊贵的人,就连朝中大臣和一些偏室皇族见了他们也要行尊卑大礼。不然,为何家主竞争如此激烈?”

“婉婉,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你要记住,在外人面前,你就是安息仪天郡主乐正怀忆的女儿,是乐正家主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我不反对你和极天鸿的事,但在外人面前,要保持家主尊仪。以后,像刚才那种事,万万注意场合。”

“又不是我……”林晚小声滴咕,“明明是他……”

“所以作为长辈,出城后我会好好收拾他的。”尔殊冶转身继续向前走去,“距离安息圣典还有一月左右,出去后抓紧时间学习安息语。”

“明白了。”林晚点头继续跟上。她默默看了一眼尔殊冶,轻声道,“多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你是怀忆的女儿,于我而言,就如同侄女一般。”尔殊冶闻言,嘴角微微挑起一个弧度,“你能把我看作长辈,那就很好了。”

“好的,尔殊……伯伯。”林晚顿了顿,慢慢说道。

尔殊冶身躯突然僵住了,他的眼前,时光倏然倒转。

“没用了……”怀中女子无力推开他的手,却再不复昔日力气,苍白双手缓缓垂落。

“我不信!我不信!”尔殊冶一双眸子已布满血色,狂吼道,“你不会死的!撑住!”

他的双手紧紧攥住了女子双腕,精纯内力喷涌而出,他双袖已然被内力炸裂,四散纷飞。

女子凄然一笑,轻声道:“不……冶哥哥,真的没用了。我自己的情况,我知道,不然……不然今天我也不会来到这里。”

她美丽双眸缓缓看了一眼身旁的墓碑,碑上无字,可她却知道那下面长眠着谁。

“到底是怎么回事?”尔殊冶怒道,“为什么会这样?你怎么会成这个样子?林胤怎么死的?你的孩子呢?是谁干的?”

女子摇了摇头,轻轻道:“不重要了。”

“冶哥哥,我……我已经负了你,更不想让你卷入这件事。晚儿和暮儿,他们……他们在沧州晴江派寄宿,我在中原没什么可依靠的人,冶哥哥,他们长大后……还,还希望你能……”

“你放心。”尔殊冶热泪滚滚而下,用尽全力握住她的双手,“阿忆,你放心。”

他相信,他一定会查明这件事,为至爱之人报仇,他会让她的女儿成为和她一样的传奇,给她一个幸福的人生。他忍住双目热泪,道:“我很快就把他们接回六寒天,也可以交给和林初月,她也在找你。”

“我对不住她,更对不住你。”乐正怀忆比纸还苍白的面颊已被泪水纵横,“冶哥哥,我……我累了,让我自私一回吧………”

“对不起……”一声剧烈的咳嗽。

鲜血染红了女子的白衣。

她美丽的双眸,再也不会睁开了。

尔殊冶紧紧将她抱在怀中,彷佛想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

“为什么!!!”

又是一夜,万火齐耀,晴江派的分部,被武林与魔道的混战夷为平地。

但这座阁楼中,空气分外宁静。无论是武林中人,还是魔道弟子,都绝望地看向阁楼中央那道魔鬼般的身影。

黑发,溅满赤色的血衣,不知夺走多少人性命的长杖,还有那张诡异如死亡的安息面具。

他的目光中,没有情感,只有血腥。

他踏着遍地尸体,再次走到一个弟子身前,星寒杖直抵那人胸口,漠然问道:“这里住着一对姐弟,他们被带到哪儿了?”

“我……不……”那人才颤抖着说出两个字,就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徒然倒地,再无声息。

尔殊冶杖尖又指向了另一人,那人兴许是机灵,忙道:“如果是天赋异禀的孩子,那一定是被各派掌门带走了。”

“都有谁来过?”尔殊冶依旧漠然。

“现在……今天参战的,有天辰教主恒玄之,释欢谷主应红袖,点苍宫青衣子,千叶派不忧子,还有昆仑派郭绝尘。”

“就这些?”尔殊冶杖尖已刺进了那人胸膛。

“还有?还有!”那人慌忙应道,“九嶷的江逝和凌竟阁的苏瑶瑟,他们没有出手,但也在这里!太山宗的元易虽是今早离开的,但也有可能!”

“这么多掌门……人来得真齐。”尔殊冶闪电般收回星寒杖,刹那间已不见人影。

阁楼中幸存的几人,纷纷倒地喘息不止。

又不知多少个日夜过去了……

六寒天,一只信鸽飞入了一座简朴的木楼。

尔殊冶取下它脚间信笺,不过寥寥数行,却让他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