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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杨秉被弹劾

身形容貌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吴小娘刚刚躲在了堂中的屏风之后,对众人的对话都听的一清二楚。

她首先是与周祯行礼,两家是世交而周祯又比起她更年长一些,而周祯看到吴小娘之时也一下子尽都想了起来。

原来还有这一遭事情,看向杨秉也是爱莫能助的表情,仿佛在说这是你当初种下的因了。

而杨秉也是认出来了面前清丽脱俗的女子,他的记忆力向来都是对见过的事物做到过目不忘。

惊诧的脱口而出:“吴小娘子!”

不过很快就惊愕的状态之中恢复了过来,询问道:“原来吴小娘子是吴相公之女,竟没想到数年未见竟然再汴京再次重逢!”

都是一些客套的寒暄,像是面对一位曾经相识好友表现出来的态度,恰到好处的热情。

即使女子出落得愈发动人,杨秉心中也丝毫没有任何动容。

他向来就是一个心志坚毅的人,认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动摇的,对于理想和目标是这样,对待感情同样亦然。

吴沅一开始是眉眼一低,自是女子的羞怯见到喜欢之人的反应,不过紧接着便是抬头轻轻应了一声:“好久不见了!”

不过很快情绪有些低落的说着:“我家爹爹所说的话莫要记挂在心上,若是你真的抛下了家中患难与共的女子,和我在一起我也心中生不出欢喜的!”

说着转身看着自己的父亲说着:“爹爹,我以后再也不要喜欢杨秉,我喜欢的是杭州书室之中的那个爱书成痴的杨郎,而不是如今的杨正言了!”

说着破涕为笑,看向杨秉说着:“杨正言,我家爹爹是一位端厚持重的人,平日里少言寡笑无有对你不满的之意。”

……

两人从府邸之中出来后,周祯感叹着:“哎,吴小娘子也是一位很好的人了,可惜了佳人错将芳心暗许啊!”

杨秉将手拍在他的肩上假作生气道:“莫要将我打趣了,我们去吃酒去!”

周祯看着杨秉的身影,说实话虽然二人同为至交,可也不免心里对他产生那一丝丝的嫉妒,那吴小娘子可真是这天下难得的好女子了,可他却能够做到不动心!

而在前面走着的杨秉,一步步的走着心里念叨着:“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有时候喜欢你不作动摇并不是因为没有遇见比你更好的人,而是遇见了你这天底下就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

这四月天里,这汴京城里不热不燥,晚风徐徐的吹在人身上也是格外的舒适。

入了夜里,周祯与杨秉都已然是吃多了酒有些醺醺然的模样,被人用马车送到了府外。

如今赵盼儿怀有身孕,所有都是在堂中候着,在听见外面门子的喊声:“主君回来了!”

身边的使女说道:“娘子您如今怀着身孕,还是让我们去迎接官人吧!”

赵盼儿推脱着笑着说:“我如今身子又不是起不了身,还未到那娇贵的地步!”

杨府之中不同于杜长风府上,这里的婢女侍从都是新买来的,没有老仆所以自然不会太过骄纵跋扈。

且这里没有老夫人的依仗,这个府上在主君不在时,赵盼儿就是女主人就是他们头顶的天。

婢子们也是忙前忙后的,杨秉虽然吃多了酒可还是有一些意识的,见赵盼儿向他走来,说着:“娘子,我身上酒气重!”

他有些迷迷湖湖的,说起话来也是囫囵不清的。

身边的侍从说道:“夫人,主君在樊楼吃醉了酒,我们将他扶进厢房吧!”

赵盼儿也是应了一声,这自家夫君这样的状态自己可是对他无可奈何。

正要转身走进厢房,她已经吩咐了府里的使女煮了一些醒酒汤,宿醉后对身子不好,还是饮完醒酒汤为好。

忽得听见杨秉在背后咯咯笑着说:“盼儿!”

赵盼儿愣了愣,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转过身说:“怎么了?夫君!”

她也是许久未曾听到自家官人如此呼唤她了,见对方应声杨秉复又唤道:“盼儿!”

她笑着瞧着吃醉酒的杨秉,原来他吃醉酒的模样竟然如此孩子气,虽然少了平日里的那幅沉稳内敛的样子,却让她心里更欢喜。

不过很快又想起周围还是侍从和婢女,于是假作恼怒道:“你这人就知道将我打趣!”

说着就转身就作势就要离开,可刚刚转身脸上的恼怒都化作了笑意。

等到杨秉沐浴更衣后,厢房内的熏香使得再也闻不见半点的酒气了。

这个时候的杨秉反倒是清醒了一些,两人坐在榻边,赵盼儿将头埋在自己夫君的怀里,觉得这个时候让她觉得无比的安心。

蓦得有些委屈起来,说着:“官人,你说我们能够永远在一起吗?”

不知为何赵盼儿的心里突然浮现了一个青衫女子的身影,正在怀孕期间的她情绪尤为不稳定特别敏感。

甚至觉得杨秉应该与那高门女子方才是良配,不得不说感情真的能够让一个人失去了往日的镇定和理智。

她不知道的是今日这个选择已经摆放在了杨秉的面前,杨秉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着说道:“娘子,我不会为了任何事情而放下你我的情谊,在我的心里唯有感情是不可权衡利弊的!”

他不愿意为了前程而舍下感情,汉宣帝尚且能够写下“寻求微时故剑”,他又为何不能做到!

他轻轻的将女子的手攥在手心,说道:“我这一生若是没有你,在这个世上我就如那浮萍一般,有了你我觉得我什么都足够了,也都满足了!”

赵盼儿虽然不知道自己夫君那股子寂寥来自何处,不过还是搂住了杨秉轻抚着他的背。

她要嫁的人需得对方心里还有旁人,她会决然的离开,如今得到了杨秉的这样回话,她觉得心中的担忧都全部消散了。

杨秉在这个世界上,像是一个孤独的灵魂无所依靠,只有在赵盼儿的身边他方才觉得有了寄托。

功名利禄在他的眼中不是诱人的香饽饽,反而是一个沉重的使命感。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醒,都要知晓这个时代的最终走向,所以他是痛苦的也是疲惫的。

赵盼儿脸上挂着笑容,都囔着说道:“你真会哄人!”

杨秉轻吻她的额头,然后将她扶到了床榻之上,如今赵盼儿肚中有了孩子,他的动作也尤其谨慎和小心。

轻声说着:“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肚中有了我们的孩子,我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

杨秉自从回到了汴京倒是闲散了许多,若是说当初在延州之时乃是整日公事未曾脱身,可如今却日日在这天章阁之中。

这过往的宫中内宦瞧见了他也是十分客气,有一个小宦端着茶茗放在了杨秉面前说道:“杨正言,这是您要的青凤髓!”

这宫中向来是最狗眼看人低的地方了,如今杨秉圣卷在身,所以他们是半点都不敢得罪。

要知道当初在内廷之中风头一时无两的雷敬,也是间接的栽在面前之人手中。

这天章阁乃是先帝赵恒所建,设立之初的想法就是为了保住祖宗之法,在这里收录着的除去瓷器和古董,还有各代皇帝的御用物品,书籍皆收录其中。

其规模可谓是各阁之首,它的职能地位也是涉及到朝堂内外的,有“奉金楼阁”的美名。

身为这天章阁的讲书官,官拜“天章阁侍讲”可谓是受到重用了!

这里有多少朝臣都会经历的过程,然后一步步高升。

这天章阁学士、直学士是务虚的荣誉职位,天章阁侍制和侍讲,则是务实的职位。

这天章阁侍讲,他主要职务就是为天子讲课,也可以说是又重新做回了赵祯的老师,如今官家还年幼,无疑身边的近臣在将来亲政之时多会得到重用。

而天章阁待制则是为官家拟制的,那藻饰华丽,韵律和谐的骈文自然都是需要学富五车的官员担任。

当初的王素也正是因为其才华,而如今杨秉当上这侍讲倒是没有什么可诟病的,他身为进士科第一,有宋以来唯一的三元榜首做皇帝身边的侍讲也是理所当然。

而在另一处端明殿之中,身为三朝老臣的同章平事李若谷,历经太宗,真宗还有当今一朝。

这样的老臣的谏言,刘娥都是会去认真的去考虑的。

还有宰相吴恕以及李若谷共同谏言道:“臣以为延州知州马知节文韬武略皆精通,可出任枢密使!”

刘娥听闻后也是颌首,当初李若谷奉使出行西北之地,曾经写过奏疏上言官家,对于马知节的品行和能力都是给予了肯定。

当初若不是官家久病塌前,将此事搁置当初便就敲定了。

刘娥轻声应道:“马知节出任这枢密使我也放心,忠直可用可任之!”

后有李若谷拱手说道:“此次勘破先帝皇陵的桉件,杨正言有大功,是否可迁为天章阁待制?”

吴恕没有说话,齐牧微微皱眉道:“是否合宜?”

在此时有谏官上奏说道:“回太后,官家臣听闻杨正言私德有亏,家中豢养女子骄淫取乐,这是下官弹劾的奏折!”

说着将奏章呈于桉前,听到谏官的话齐牧只是收拢起来衣袖,神色平静。

这御史台中丞有一项职务就是接受弹劾桉件的审理,对弹劾官员依法进行审查。

而这近百字的弹劾奏章经由内宦之手呈向了桉前,太后刘娥听到此话却是神情不悦。

因为当初的出身也并不光彩,杨秉身边的女子她自然是知晓的。

如今这谏官像是在弹劾杨秉,而却在伤着她的颜面。

赵祯在朝堂之上一向都表现的稳成持重的形象,可听到谏官的弹劾言语也是眉头上挑有抑制不住的愤怒。

这风闻奏事就是这些谏官的手段,直接给杨秉安上了一个品行不端的帽子,想要阻碍这进迁之路。

这不仅仅是不想让杨秉进迁,还是想要让对方扒下这馆阁的馆职了。

这些谏官向来都是让历代皇帝着恼的存在,因为他们不仅仅弹劾朝臣,而且还妄议皇帝私事。

可一句不可因言而获罪,也使得他们尽显嘴炮的风采,他们求的就是名声。

而毫无疑问杨秉的名声很大,好不容易抓住机会自然想要借此扬名。

刘娥看着澹澹的与谏官说着:“那以你之见,杨卿该如何处置!”

看到这幅姿态,如今了解刘娥心性的齐牧知道此事恐怕只能搁置了,若是真的要下旨问罪也是问他们的意见,而不是谏官。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

不过他像是泥塑一样没有言语,在这个时候保持了缄默。

那谏官作揖说道:“杨秉品行不端,妄为读书人且当初非议先帝更是心性险恶,此人若是不处罚,便让天下读书人都以为官家身侧的侍从官都是这样之人!”

“所以在臣看来必须革除馆职,贬去外州为官磨练心性,若是得以改善方才考察重新启用!”

可真是好狠,杨秉才刚刚被贬回到汴京不久,如今便又要贬谪。

无论是如今的太后刘娥,还是官家赵祯都并不希望杨秉被贬,也是不会去因此而处罚。

刘娥如今在朝中并无亲信党羽,只有如杨秉这样身上带有污点,且能力出众之人方才最好用。

而赵祯自然不必说,师生之谊便是胜过了太多言语。

吴恕也是适当的站了出来,出班说道:“不可,处罚有些太过,怎可因风闻而贬谪官员,此事并不妥当!”

作为宰相说话自然也是有分量的,而这谏官显然就有些如同不知变通的木头一样,愤慨的说着:“若是朝中尽是此等品行不端的官员,到时候奸党倒行逆施,定然是国不将国了!”

看这架势就是要与杨秉不死不休了,听到此言刘娥的手掌重重的拍在桉几之上怒斥道:“好狂妄的口气,莫非我不听你的谏言,我大宋的社稷就要及及可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