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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老阎进所记

某审讯室内的场景,与饭店内正在用餐的3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15平方米的一间屋子被拉窗帘,两名公安同志坐在书桌前,一人持笔负责记录,一人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阎埠贵。

由于房间内没有光线照射,香烟燃烧时冒起的蓝色烟雾,已被屋内昏黄的灯泡渲染成白色。

“嘶…呼……都40岁的人了,还是个教师,一些大道理你心里也明白,我就不跟你再讲了。自己主动撂吧。”

负责记录的年轻公安,看阎埠贵半天不说话,手里捏着钢笔帽“咚咚咚…”心烦气躁的砸在桌子上。

“你可想清楚喽,现在是让你主动交代问题,等过一会儿要是让我们问出来!那可就是另外一种性质了。千万别走到你想说,我们却不想听的地步。”

说完后拿起火柴也点上一根烟,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

“我…我交代。我今年卖对联没有去街道办报备要…”

“问你了吗?我说的是卖对联的事儿吗?你要是光咬着这件事不松口,那咱们就耗着吧,要是没点证据我至于这么问你?好好想想别的问题。”

另一名中年公安从位置上站起身走出来,拿起水壶到了杯水,递在阎埠贵手上。

“我今年42岁,看你的年龄应该跟我也差不多。就叫你一声老阎吧。你在学校里的表现,我们已经调查过了,学校领导对你本人的评价可是高的很啊!你的学生们也盼着你能早点回到课堂上。有些事呢,你说出来。我就算你主动交代问题,也算是积极配合。明白吗?喝点水安安神,别把我们想的太可怕。好好回忆回忆。啊~”

“诶…”

阎埠贵哆嗦着双手,嘴唇碰了一下搪瓷缸子的边缘。

“我真的想不起来,要不你们二位给我开个头,提提醒。”

“得得得,看来我给你说的话都白费了。你来问吧。”

负责记录的公安掀开本子,露出夹在本里的那张举报信。

“阎埠贵,你们院里是哪一年做的人口普查?”

“1953年吧,那时候街道办还统计了城市户口。我记得…”

“够了,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诶,好。”

“我听说你是1950年才搬进这个院里的吧?”

“我也记不清了,差不多就那个时候吧。”

“我们在走访过程中,听你们院里人说,你以前就和刘海忠他爱人认识?”

“没有!没影的事儿,我是学校分的房子,刘海忠他们家是轧钢厂分的房子,我们两家以前压根就没打过任何交道。”

“你看你别那么激动。他就是随便问问。喝水啊,润润喉咙再说。”

“我们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给的假消息,他们还说你和你爱人结婚,是因为后院的聋老太太撮合下才认识的。”

“哎呦~这就是冤枉人了。我在没搬进这个院里的时候,压根就没见过后院的聋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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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公安点点头,把手搭在阎埠贵的肩膀上。

“不愧是读过书的人,即便是这样,话里还是很尊敬老年人。”

“院里人常说后院的老太太给我军送过草鞋,对她们这些拥军的人,我打心眼里敬佩。”

“嗯~好。老阎你的觉悟就是高啊,看来在平常教育小孩的问题上,也是这么对孩子们说的吧?比如要尊敬烈属。”

“对!”

“还比如要尊敬拥军人士,就好像对聋老太太那样的。”

“啊,差不多吧。”

两名公安对视一眼。

“那你跟我说说吧,你都是怎样尊敬她的?”

“我就是让我家孩子帮着扫扫地,给老太太晒晒被子。这些都是小事儿,尊老爱幼是美德,有些事我都记不住了。”

“不着急,慢慢想。”

“诶诶。”

“咚…咚…”

年轻公安合上记录本,走出审讯室后拿回来两个铝饭盒。

“师傅,这是灶上给咱们俩留的饭,每人1个二合面馒头,又刮了刮锅底,弄了点玉米面粥。”

“搁那吧。”

“好。”

“老阎你还没吃饭呢吧?”

“我是一大早被您二位抓进来了。哪还顾得上吃饭。”

“唉…要说今年真是难呐,就我们家那口子骑着自行车都跑到十八里店了。”

“师娘去那地方干啥?”

“换粮食呗,我们家6口人每月拢共94斤的粮票。我每个月还得往所里的灶上缴10斤换饭票。每个月平均下来每人每天才半斤粮食,能够吃吗?不想想别的招也不行啊,谁知道前几天她跟我说十八里店换不成了。得去左家庄才有粮食。我连左家庄的门往哪开都不知道。愁人呐!”

“师傅您也别急,咱们再等等,说不定过俩月以后,日子就好多了。”

“但愿吧。”

“阎埠贵!!!”

“啊?”

阎埠贵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喊叫吓了一跳,本来就没来过审讯室这种地方,自始至终都是担惊受怕。喝了点水刚安下心。伴随着公安人员的叫喊,魂都快飞走了。手里的搪瓷缸子差点摔在地上。

“刚才你说左家庄在哪儿来着?”

“我说了吗?我记得……”

“我肯定你说了,你刚才还跟我师傅说左家庄能换粗粮呢,说什么一斤粮票换……”

“咳咳,老阎你可是帮了我啊。我承你的情。”

“不是,我真的没说左家庄换白薯的事儿。”

“你看看。这次你说了吧。”

“我真的没说。”

“得得,既然你不想配合,那我们也就不问了。你再好好回忆回忆,正好我们去外头吃口饭。你好好想清楚吧。”

青年公安拉开抽屉,拿出一副黄铜拇指铐,走到阎埠贵身后。

“师傅帮我一下。”

“我都不惜的说你。”

俩人合力把阎埠贵双手拇指反扣在背后,又把阎埠贵双臂扽直架在椅子后的靠背上。

“疼疼…不行了不行了……”

“坚持坚持嘛,我们一会儿吃完饭就回来,你就在这屋里好好待着吧。顺便想想你的问题。顺便把灯关了,不能浪费电,走。”

“好嘞!等我先把他的脚给拷在地上。”

“别……我胳膊酸了,肩膀头子疼!您二位先等…”

“咣铛!”

青年公安左手拖着饭盒,右手把铁锁挂在门上。

“师傅,我觉得他应该没有乱搞男女关系这事,就刘海忠那180斤的一摊肉,一把掌估计能把他脑浆子扇出来。不过他投机倒把这事儿跑不了。”

“那谁知道呢,先让他好好想想吧。”

“嗯。师傅你说到底是谁写的举报信?”

“不清楚,反正这些联络员就这么回事,在院子里不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我估摸着是惹了谁吧,一封举报信把他们4个都带上了。”

“不是3个吗?”

“自己好好想想是几个人。”

时间来到下午1点半,酒足饭饱的两人和吃了一肚子花生的周文忠,走出饭店来到电车站牌下一一握手告别。

“走了,二宝你可别忘了明天的事儿!”

“放心吧,都在嗝…都在脑子里记着呢,明天早晨我和我弟就去帮你搬东西,你也嗝……不说了。万一喝了凉风,我再闹肚子。”

“呵呵~张秀芳同志,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也一定要多看书,多看报,多听广播少睡觉。不要懈怠学习。”

“你烦不烦呐,电车来了赶紧走吧。”

“好,再见了。”

张秀芳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马二宝捂着自己的嘴,生怕再把这点好东西再吐出来。

25分钟后,周文忠双手互相揣进袖口里,走在了回家的胡同中。

“大茂哥捎我一段。”

还在前方骑自行车的许大茂刹住了车,单脚撑地转过身。

“捎不了,刚才撞着人了。龙头歪了。”

“你说什么?撞人了?自行车没事儿吧?”

“要不说德国造的自行车结实呢!你别瞅着它破,这可是德国钻石牌的!刚才阎解成的腿都快瘸了,你再看我的车。就是龙头松了点儿,别的毛病没有!一会找人紧紧就行。”

“万幸,万幸。这还用得着去修车铺吗?你厂子里头工人那么多,放着也是浪费。随便找个玩儿钳子的工人就行了。我说大茂哥你这身行头可以啊,这黑皮包,这粉条和干香菇,还有干黄花菜。”

“那是!我从腊月25就没回院里过,一直领着宣传队的任务呢,一个村一个村的跑。这不是今天才回来嘛,阎解成怎么回事儿?慌慌张张的跑了过去,连路都不看。他爹不行了?”

“嗯。”

“嗯?阎老西真不行了?你得给哥哥好好说说。”

周文忠接过许大茂递来的烟,划着根火柴,俩人点上烟。

“大早晨就让公安给抓走了,听说是卖对联没去街道办报备。”

“你说这事儿闹得!太可惜了,我还没买对联呢。这阎老西不是耽误我的事嘛。估摸着阎解成是去搬救兵去了。”

“那我就不知道喽,大茂哥你的黑皮包挺有意思的,上面怎么会印着铁路部门的标志?”

“这是我爹的。之前山里头有个火车站你知道吗?就是小鬼子往外运煤的。解放后我爹扛着百十斤的放映机,去山沟里放了足足俩月的电影,他们单位就送了这么1个皮包。”

“我许大伯真够有劲儿的。我还以为过年前瞅不见大茂哥呢。”

“嗐,要不是因为我们轧钢厂初二时候和被服厂、二纺厂的女工人搞联谊活动,我压根就没空回来。没办法,厂里点名让我先回来一趟。你说这事儿弄的,我就只能先放下手头上的工作赶了回来。”

“乖乖,还得是我大茂哥牛逼,你要是不回来,厂里估计都开不了席!”

“谁说不是呢。”

“我先去趟厕所,回见。”

“去吧去吧。”

许大茂抬起自行车迈过门槛,用力把车后座摔了一下。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每次都是趁着我不在家闹事,周文忠分家,阎老西被抓,弄得我一次都没赶上,真特么的。”

推着自行车走进前院时,再没有了往日三五妇女团团坐,围在一起聊闲篇的热闹场景。

此时的三大妈坐在自家门前的小板凳上,头上缠着一条白毛巾,左手搂着3、4岁的阎解娣,双眼无神的蹬着前方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