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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奋身

终陵弃从横梁上的藏身处一跃而下,落地的瞬间他感觉到自己先着地的右足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但他咬牙忍住了。

正站在床前的男子被身后传来的声响惊动,他吃惊地回过头去,正看见终陵弃握着短刀向自己冲过来。

“什么人!”他厉声大喝。

终陵弃一言不发,挥起手中短刀照着对方的中门刺去。

那个男人很快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觑准朝自己刺来的短刀,右手握拳从侧面狠狠地砸在了终陵弃握刀的手腕上。

他这一拳势急劲猛,取的又是关节要害,直接将终陵弃的手砸得偏向了一边,短刀也脱手飞出,落在了数丈之外的墙角。

终陵弃在落地之时已经崴了右脚,身体重心本就不稳,被一拳砸中右腕后,整个身体向左倾斜摔倒在地。但他很快用手撑起身体再次站了起来,猛地向那个男人扑过去。

男子在一拳将终陵弃携短刀而来的攻势轻松破解后,因为那么一瞬间的大意和没有搞清楚状况而没有立刻追击,本想对终陵弃问话的他看到赤手空拳再度朝自己扑来的少年,心中的恼火终于到了顶点。

他侧身一闪让终陵弃不但扑空,还撞到了床沿。终陵弃双手撑在床榻上,面前孟渔舟合眼轻蹙双眉的样子让本就陷入不利的他更加分神了。

身后的男人一手抓住了终陵弃的后领,将他从床榻上拖了下来。终陵弃情急之下用脚探入床底勾住了床的脚柱,但男人猛地一使劲之后将他连带着床都拖出了数尺距离。

依然藏身在横梁上旁观这一切的蜘蛛撇了撇嘴,他也没想到这一次的对手似乎是个练家子,终陵弃这种学了点三脚猫皮毛的菜鸟和他在实战的意识上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蜘蛛觉得照这么打下去终陵弃基本上是没有胜算的,因为从刚才短暂的交手里他已经看出来,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意识上终陵弃都要弱于那个男人。

底下又传来一声巨响,是终陵弃被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那张桌子也被砸成了碎片。

蜘蛛有点慌,流鸦渡司并没有告诉他这种情况下他该如何处置,在出发之前他得到的命令仅有确保孟渔舟生命安全而已。

终陵弃从被毁掉的桌子残留下的碎块木屑中艰难地站起来,他抹了一把嘴角磕破之处的血迹,望向那个男人的眼中依然凶光毕露。

“你从哪来的啊?这么执着是为什么?”至今依然毫发无损的男人看着伤痕累累的终陵弃,他对这个突然出现要和自己拼命的家伙充满了不理解。

终陵弃的嘴还因为蜘蛛涂抹的秘药而无法张开,他只能用威胁的眼神来向对方传达信息。

“哦?你是这个贱人的相好吗?”他笑了出来,继而嘲讽地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妓院?是付了钱就可以随便玩女人的地方。”

终陵弃冷冷地看着他,神情像个随时会暴起的野兽。

“看看你那副护食的样子,不觉得害臊吗?为了这种地方的下贱女人被打死,传出去可是让家族蒙羞的。”他随手从床榻上抓起了那条被他扯下来的兰紫色腰带,羞辱般丢向了终陵弃。

家族……终陵弃苦笑了一下,那种东西早就被绣衣使南郭旻给摧毁了。是了,他就是为了自己能够成功刺杀南郭旻才想要成为忘川的一员的,才想要成为一名杀人的刺客。

既然决定要成为刺客,那么手染鲜血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迟早罢了。

“喂,你是哑巴吗?”他对终陵弃一直不说话的状态觉得有趣,“哑巴和婊子倒是般配啊。”

男人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回答,他感到哭笑不得,他在想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还有这家妓院的保镖到底在干什么啊动静闹得这么大了还不过来……难道真要让自己把这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打残才能结束这场闹剧?

他想的是打残终陵弃,然而终陵弃已经下定了要杀他的决心。

忍着右脚一阵一阵的疼痛,终陵弃再一次朝那个男人冲过去,这一次他吸取之前的教训,在接近的瞬间矮身躲过了男人强劲有力的直拳。但对方反应很快地变直拳为往下砸的崩劲,拳头猛击终陵弃的脊背。

终陵弃被砸中后背,顺势往下趴了下去,他忍着痛苦出其不意地双手抱住男人的双腿,然后使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掀翻在地。

横梁上一直焦虑不安的蜘蛛看到这一幕时忍不住张大了嘴。诚然是那个自负的男人过于大意才会在终陵弃面前露出丑态,但那个自从来到客栈之后一直给他以孱弱没用感觉的少年,这一刻身上显出了脱胎换骨的征兆。

终陵弃和那个男人抓着对方在地上滚了数圈,期间终陵弃挨了不少拳脚,但他也没让对方好受,用额头撞破了那人的鼻子。

架打到这个份上,已经和身手套路什么的都没有关系了,两人已经在较量彼此的忍耐力和意志。

蜘蛛蹲在梁上,看着底下的战斗演变成这个样子,也颇有些无语,这哪里还有一点点刺客的样子?他想要是终陵弃稍微受过一些忘川的训练,应该在持刀落地的瞬间就从背后把那个男人给解决了。

“你这臭小子……是疯狗吗!”男人显然已经彻底被激怒了,他根本没想到在自己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终陵弃能把自己拖入如此狼狈的境地。

两人边打边滚,不知不觉滚到了先前终陵弃砸碎的那片桌子碎块之间。此时正是终陵弃落于下风,那个男人骑在他上方,双拳疾风骤雨般照着他的面门招呼。

终陵弃的手胡乱抓住了一条桌腿,猛地砸向了男人的头部。

桌腿在巨响声中断成两截,那个男人也带着满脸的血摔倒在了一边。

终陵弃手中还握着半截桌腿,而那个男人的手边却是终陵弃之前被击落的短刀。

两个满头是血的人隔空对视了一瞬间,男人迅速地抓起了短刀,终陵弃则是把桌腿断裂出尖锐的一端当成了武器。

蜘蛛看着彼此带着利器冲向对方的两人,知道这场漫长又滑稽的打斗终于要结束了。他看见终陵弃手中的桌腿刺向的是那人的胸口,而那人的短刀刺向的却是终陵弃的喉咙。

这小子还是太年轻了,以那把短刀的锋利程度和他的身体状况,估计被刺中的瞬间就会失去反抗能力。

蜘蛛轻叹了一声,将一支比筷子略短、手指粗细的竹制圆筒叼在口中,瞄准了那个男人轻轻一吹。

终陵弃明显感觉到和自己生死相搏的男人身体一滞,竟然是自己手中的半截桌腿先行刺入对方的胸口。

随后他感觉到肩膀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那把短刀在最后关头居然刺歪了。

男人倒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胸口不断地喷出血液。

终陵弃捂着肩膀的伤口勉强站立,脑海中一片空白,唯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回响:这一次自己真的亲手杀人了。

身后的门忽然被推开,终陵弃回过头去,看见渡司流鸦矮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流鸦连连鼓掌,白色布条下露出的嘴微微弯起弧度。

“恭喜恭喜,终陵弃,你通过了忘川的第一关考验,试胆。”流鸦在充满血腥味的房间里大声宣布着这个消息。

蜘蛛从房梁上跳下来,向流鸦行礼,随后向终陵弃竖起了拇指。

终陵弃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悦,他拖着带伤的身体走向床边察看孟渔舟的情况。孟渔舟还没有醒来,被扯掉腰带的纱衣微微敞开,春光隐约可见。

“我在别处造了点事端吸引注意,但拖延不了太久,立刻撤离吧。”流鸦吩咐道,“终陵弃,你能带她回去吗?”

“我能。”他背对着流鸦回答道。

“那小孟就交给你了,我们客栈见面。”流鸦说着带着蜘蛛转身离去。

终陵弃从床榻上扯下半条床单裹在孟渔舟身上,然后将她背了起来走出房间,一瘸一拐地钻进了茫茫夜色。

离开了舞燕斋,终陵弃走在城南笙歌之地的巷陌中,看着两旁灯红酒绿迎来送往,再回想起片刻之前的殊死搏斗,直觉得这一切都如浮世幻影般不真切。

唯一让他觉得真实的是颈边感受到的少女平稳温热的鼻息,也不知道那个男人下的是什么药,都过了这么久了小孟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背着孟渔舟走过出城南花柳聚集之地,转向城中的大道。虽然离栖身的客栈还有好一段路,自己身上各处都隐隐作痛,右脚还疼得厉害,但终陵弃却觉得莫名的开心。

终陵弃不知不觉地哼起了一支自己老家云州的北地曲子。

孟渔舟在苍凉的北地民谣和微凉的夜风中缓缓醒过来。当她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下恢复清醒,发觉自己正被终陵弃背着走时,虽然不知道之前在舞燕斋发生了什么,却打心底感到一阵舒适的安心。

她看到终陵弃颈后的衣衫有一片湿印,但那却不是血迹。迟疑了一下后,孟渔舟不相信似的抬手往自己的嘴角摸去,望着自己手指上亮晶晶的唾液,她忍不住羞红了脸。

本想再装着睡下去,但终陵弃已经感觉到她醒来了,半回过头来冲她眨了眨眼睛……

“你……你打赢了吗?”她看见他脸上一片青一片紫的惨样,心怀忐忑地问道。

终陵弃点点头,然后努了努嘴唇,孟渔舟看到他口不能言的样子,一下就猜到了是为什么。

“别动,我帮你提前解开。”她心里忽然蹦出一个使坏的小念头,一手把终陵弃的脑袋转回前面,然后红着脸用还沾着口水的手指往他嘴唇上抹去。

终陵弃不知道她用什么抹了自己的嘴唇,但随后他感觉自己可以开口说话了。

“小……孟。”他试着开口发出了声音,继而惊喜道:“哇好厉害,蜘蛛说要一个时辰才能解开的,小孟,你怎么做到的?”

孟渔舟当然不会告诉他那只是一种具有粘合功效的药水而已,更不会告诉他自己是用口水把残留的药水给稀释洗去了。

“秘密。”她得意地说。

听到终陵弃疼得发出“嘶嘶”声,孟渔舟才发现自己压到了他肩上的伤口。

“你放我下来吧。”她提议道,“我自己能走。”

终陵弃也快撑不住了,就顺着她的意思让她下到地上。

孟渔舟把自己身上的半截床单扯了下来,她的动作太快,终陵弃根本来不及阻止,只好以手掩面并提醒道:“腰带。”

她将半截床单绕着自己的腰身缠了一圈然后系了个结,见终陵弃依然一副用手挡着眼睛的样子,心中嘀咕了一句“假道学”。

随后她忍不住起了调戏他的兴致,故意用惊慌的声音道:“啊!好大的风!”

终陵弃放下手后看到孟渔舟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腰上用床单系成了裙摆状,正冲着自己笑。

他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后,羞愧地转过身去,一瘸一拐地往客栈的方向继续走。

孟渔舟对着他的背影望了一会儿,快步赶上去,托起他没受伤的一侧胳膊弯腰从底下钻了过去,然后将他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我自己能走……”他说道。

然而孟渔舟却不让他抽回手,她又拿出了那种媚惑的声音说道:“多谢相救,今晚我想和公子度过,可否赏光?”

又来了,又来了。终陵弃发出了无奈的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