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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北境风云(3)

长羿川南部,牧芝仁率领的使团部分成员与南郭旻、萧彦勋等人带领的从两狼山获得自由的百姓顺利地汇合到了一起。

由于估计最快能得到来自边军的支援要在三天之后,使团这边只能将收集到的食物进行最低限度的配给,老人和妇孺得到稍微的优待,年轻力壮的人则必须要在这几日尽可能忍耐。尽管在苍阳公主的帮助下牧芝仁收购了大量的风干的肉,但要维持近三万人三天的口粮还是有些勉强。

伊稚斜王子带领着一队王庭的骑军一直送他们到离开长羿川,望着行走在草原上的长队,他对面前即将与自己道别的牧芝仁说:“牧芝仁殿下,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之后匈奴王庭对你们的庇护关系就已经结束,请你们尽快穿过南方的草原,保重。”

“也就是说,左贤王可以随意袭击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人是么。”牧芝仁回头看了一眼在后面等候自己的终陵弃一行护卫,“伊稚斜殿下,谢谢你的忠告,再见。”

“牧芝仁殿下!”伊稚斜又喊了他一声。

“怎么了,还有话没说完吗?对我们宸粼人来说,离别的时候说过了保重和再见,就该各奔东西了。”牧芝仁笑了笑,“或许说各向南北比较恰当。”

“勖顿王兄会喜欢你这个笑话的。”伊稚斜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根连缀着四枚狼牙的红绳,伸手递过去:“阿爸送给你一把刚刚打造好的刀,刀鞘装饰得很漂亮,但刀柄还什么都没有,不嫌弃的话把这个系在上面吧,去年我亲手猎的狼。”

牧芝仁收下了那根缀着狼牙的红绳,遗憾地说:“可我没有什么能送的出手的,伊稚斜殿下。”

“不必介意,刀是单于送给你的。”伊稚斜言下之意是让他不用把红绳这个小礼物放在心上。

“这么说来我倒是想到了。”牧芝仁忽然眼睛一亮,伸手在马背上的革囊中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一支不太起眼的铁笛。

他将铁笛双手奉上:“陛下前年年节的时候随手赐给我的,我虽然学过吹笛,但一直吹不好铁笛……伊稚斜殿下之前来云翔时,陛下也没有专门送你什么,可你学了宸粼的礼节,我不希望让单于单方面送我礼物这样失礼的事情发生,所以请你收下。”

伊稚斜兴致盎然地收下了牧芝仁的礼物,点头说道:“那我就笑纳了。”

“那么这一回是真的告别了。”牧芝仁翻身上马。

“嗯。”

“要是左贤王这一次没赢,兴许会有下一次和谈?”牧芝仁冲他笑,“你还会再来云翔吗?”

“如果我身后还有第二个人听得懂你的话,我一定会下令在这里杀了你。”伊稚斜对他说道,“不管这一次结果怎么样,我想我都不会再来宸粼了。”

“那么就是永别了。”牧芝仁点头。

“也不一定,你不是还有机会再来吗?”

牧芝仁说:“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杀了你……如果我在你还在宸粼的时候就有这种心思就好了,只是当时还没有想那么多。”

两个人彼此坦白,毫无遮掩地向对方展示各自心中阴暗残酷的想法。

终陵弃在后头听着,若有所思,他忽然觉得像牧芝仁那样有一个伊稚斜这样的朋友,似乎也不错。

短暂的道别结束,牧芝仁纵马向南,阿夜和另一个忘川刺客紧紧跟在他左右。伊稚斜等了一会儿,见终陵弃那一行人始终留在原地面向着自己,知道他们还在戒备着自己身后的骑军,便挥了挥手带着匈奴武士们折返王庭。

一人向南一人向北,他们都再也没有回头。

终陵弃等到伊稚斜带着那队匈奴骑军远去了才勒马掉头,与属下们一起跟上使团归国的大队。

“没想到匈奴人里也有伊稚斜王子那样的人,牧芝仁殿下能和他成为朋友,也算是一件奇事吧。”银麟兀自感慨。

“他们彼此都有同样的抱负和苦衷,很容易从对方身上找到惺惺相惜的认同感的。”终陵弃是这样觉得的。

“其实我刚才很担心,牧芝仁殿下那样直接地暴露出我们已经知道左贤王的阴谋的消息……”

“担心伊稚斜真的会改变主意对我们出手吗?”终陵弃笑了笑。

“渡主难道不怕吗?他可是带着几百个匈奴骑兵来送我们的,既可以说是排场隆重,也可以说一旦动起手来我们这边毫无胜算。”银麟疑惑道。

“我猜伊稚斜早就知道了。”终陵弃淡淡地说道,“他今天带着几百个人来送我们,其实就是心里犹豫不决,到底是送我们走,还是要把我们留下。”

银麟惊讶地看向他:“那你刚刚怎么还那么镇定?”

“因为那是我们没法通过努力改变的事情,只能静候结果。”

“原来你那么冷静是因为想好了要听天由命啊……”

“与其说是听天由命不如说我信任牧芝仁。”终陵弃解释了一句,“他是因为了解伊稚斜,所以才在那一刻把话挑明的。他们两个人都有做阴谋家的潜质,但阴谋一旦被说出来就不攻自灭了。”

“是这样吗?那么说来不止伊稚斜,牧芝仁殿下也很危险?”银麟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嗯。”终陵弃不想否认。

“那渡主你还这么信任他?”银麟不可避免地露出担忧之色,“你不怕他会变成第二个牧芝昭吗?”

“就算他会变也绝对不会变成牧芝昭,他们两个是截然相反的人。”终陵弃说,“而且我说的危险是对敌人的。当我们在乌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来说也很危险,我在弄明白你的心意之前,也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银麟咧嘴:“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当然。”终陵弃耸肩,“现在对某些人来说,可能我也是个相当危险的人物,会让他们日夜如鲠在喉睡不着觉吃不好饭吧。”

“当然!渡主你代表的可是忘川!没有我们杀不了的人。”银麟眼底一片狂狷。

“不,以后请不要这么说,最后一句话让御武司的大人们和皇帝听到了恐怕会多想的。”

孟渔舟听着他们两人越来越有趣的交谈,忍不住笑了起来。

终陵弃和银麟听到笑声,纷纷朝她看去。

她在马背上撩了一下被风拨乱的头发,说道:“这一次回去是不是应该教训一下那个西门静惠了?我可是一直记着火雷的仇呢。”

终陵弃很平静地说道:“我之前回去朔方,已经想办法给蜘蛛送去一封信了,他看到信就知道该怎么办,如果顺利的话,我们还没回到帝都事情就该办完了。”

“咦?真的吗?”孟渔舟有点不相信。她理解他说的事情当然是安排西门静惠的死期,对于这种率先向己方亮出敌意的对手,没有留情的必要。

“真的啊。”他笑,“这有什么好骗你们的?”

银麟竖起了拇指:“渡主,干得漂亮,你现在的表现越来越深得我心。”

孟渔舟小声说道:“越来越专权独断了。”

“这应该叫杀伐果决。”银麟眉飞色舞地纠正她,“我觉得很好啊,渡主过去什么都好,就是性子上还有点优柔寡断,做点事总是担心这个顾忌那个的,现在才像刺客首领。”

终陵弃虽然承认自己一向有瞻前顾后的毛病,但貌似还算不上优柔寡断,他也是偶尔头脑一热能够发疯的人。

“不知道朔方那边前来接应的人准备得怎么样。”他在使团离开王庭之后心情还不错,唯独对这件自己去办的事情放心不下,这也是最重要的事了。无法想象三天之后如果他们见不到宸粼的军队和粮食,这两三万人该怎么办。

“你回朔方不就是为了粮食的事吗?”孟渔舟问道。

“是,但殿下只是让我去请人帮忙,我只是负责帮他传递了信。”终陵弃说道,“荒芜宗究竟能不能办到,我不确定,或许殿下心里有底。”

孟渔舟“哦”了一声,露出理解了的表情:“所以你是把剑还给他们换来了粮食?”

“不能这么说吧……”终陵弃不敢和她详细解释自己回朔方到底发生了什么,藤以宁还活着这个消息对她来说也许太过震撼了。

有些事情明知道拖着不说留到以后可能会变成引起矛盾的祸根,但人们总是会侥幸期待着以后会有更好的机会说明清楚,终陵弃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他也不确定,以后还有没有必要对自己在朔方的言行做出解释,藤以宁与他共度一夜之后不辞而别的态度让他恍然有种回到一年前在乌月下船后荒唐一夜的错觉。

那个时候他猜不透如今身旁这位与他形影不离的女孩的心思,这一次他也猜不透藤以宁的心思。同样,猜不透那一晚他们彼此拥抱纠缠在一起究竟是对过去的救赎和怀念,还是对当下彼此彷徨无措的内心的慰藉。

“怎么了?”孟渔舟察觉到他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之前明明一直都很欢快轻松的。

“没什么,小孟,我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孟渔舟龇出虎牙:“这种问题一般不该讲,但是你说了这种话就必须讲!”

“如果我们以后在一起了……”

“把如果去掉吧。”孟渔舟打断了他。

“好……我可以纳妾吗?”

银麟身子往后一仰,好在她手还是牢牢地抓住了缰绳没有摔下去,随后挺直身子扭头怒视终陵弃:“我从未见过渡主你这样厚颜无……”

“你记不记得曾经有个人因为纳妾而死的很惨?”孟渔舟歪着脑袋微笑,“一定记得的吧,你可是在他新婚之前睡了他即将娶过门的小妾哦。”

银麟听不懂这些,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哑谜。

终陵弃吞了一口唾沫:“周仲德。”

“记性真好。”孟渔舟感慨道,“我都快忘了他叫什么了,也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可能那时候就没记住,反正只要杀那个会踏进洞房的人就对了。”

没等终陵弃问为什么,她就接着说道:“你要是不怕家里多出新鲜的尸体,纳妾也可以。”

“你这女人好狠啊。”终陵弃无奈地耸肩。

“也不是啊,其实之前我是默许你可以纳妾的,至少有两个人进入过这个候选名单,不过……她们都已经不在了啊。”孟渔舟徒然有点伤悲,“如果你以后非得想要过得像个老爷一样,就想想她们吧,想想你见色起意的那些女孩是不是真的有资格和她们一样。”

她的意思无比明确,那两个人的名字不必说终陵弃也明白,如果以后他做出那种事,是对逝去的重要之人的一种亵渎。

可是小孟,并非是你想的那样的……终陵弃在自己心里说。

“谢谢。”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不客气。”她仿佛知道他在谢自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