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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你输了呢

48

一片漆黑中, 陆缜终于可以不再顾及眼神。

不用在别人面前假装不喜欢,也不用对着自己自欺欺人。

他在看她。

用目光勾勒近在咫尺的轮廓, 像个饥饿已久的病人, 瞳孔黑得发亮。

每一层楼道的教室里都有人在欢呼,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停电,原本的学习气氛全都被打破了, 学生们可以理所当然地撒野。

远处越闹,这一片角落就越显得静谧。

陆缜在黑暗里抱着她, 一下一下轻揉着她的后脑。

楚殷没有说过自己怕黑, 但陆缜知道。他想过很多种原因,最后猜测大概是小时候走失的那段经历导致的。

那么小的小孩子, 被拐走后不知道都经历了什么,或许曾有过一间漆黑不见光的屋子, 成了楚殷永远的恐惧。

所以在第一次发现之后,后来的每天晚上,陆缜都会留一盏夜灯。

……尽管对当时的她而言, 被困在他身边或许也是一样的暗无天日。

陆缜又尝到了一丝苦涩。

隔着一辈子的爱憎, 一切都已经变成奢望。

因为害怕,楚殷的呼吸略微紊乱,微甜的气息在黑暗中扫过他的脖颈, 没人知道, 此刻陆缜的下颌线条紧绷成了什么样子。

楚殷大概还没缓过神,可能也听不到他刚才的喃喃自语。否则,这时候她可能会一把推开他, 然后气冲冲地离去。

陆缜异常珍惜此刻的分秒,甚至感谢这一片突然降临的黑暗。

让他成了她此时唯一能依靠的人。

可惜,电路很快修复,头顶的灯发出了轻微的电流声。

陆缜很想问一次。

你喜欢那个人吗。他很好吗。

但他闭了闭眼,忍着心脏漫上来的窒痛,然后克制着慢慢松开她。在来电之前,转身离开。

一分钟后,“啪”的一声,世界又恢复明亮。

远处的教室里,学生们发出失望的唏嘘。

楚殷的眼皮感应到光,很久之后才终于缓过神,慢慢睁开眼睛。

楼道里走出来不少人,看到她在楼梯间一个人站着,惊讶地问:“殷姐——你一个人吗?刚才是不是吓到了?”

楚殷脸有点白,但心率已经恢复正常,她点点头:“有点。”

她活了两辈子也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怕黑这件事,以及为什么她会这样怕黑。

小时候走失,她被带到王家之后因为天生不服管教,吃了不少苦头。有一次逆反得实在厉害,村里人只懂得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为了让她长教训,直接把她关进柴房里一天一夜。

没有窗户,没有灯,五岁的小孩差点疯了。出来以后就再也不能在纯黑的环境里待着。

这么多年过去楚殷早就自我疗愈了,也不打算对任何人卖惨。

刚才突然停电,她依然生理性地强烈不适,但并没有到完全失去意识的程度。

……所以刚才那个人,是陆缜吗?

虽然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但不得不承认,她对陆缜的气息非常熟悉。

还有……他轻轻捏耳骨、然后顺着摸到她后脑的动作,陆缜上辈子就很喜欢这样做,带有轻微的讨好和安抚意味。

楚殷微微蹙眉,狗男人为什么做的这么熟练?

因为是同一个人,所以行为习惯也是一样的吗?

楚殷也不知道自己开始眩晕之后有没有发出什么声响,而她从办公室出来之后刚刚才碰见陆缜,这时候陆缜出现倒也不是不合理。

但他好像……来得太及时了点,就像知道她会倒一样。

楚殷思索几秒后无果,最终只能把这归结为男主光环。

而且他走得也很利落,没有拖拖拉拉。有可能真的是她在恐慌中无意识发出了什么声音,陆缜过来搭了把手吧。

楚殷甩了甩脑袋。

……

楚殷缓了会儿神,然后慢慢回了教室。

回到自己位置,发现宋兆霖桌子上竟然夸张地点了蜡烛——还是某jo家的香薰蜡烛,点上之后,周围的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小苍兰香。

楚殷吸了口气,评价道:“你还挺有情调。”

宋兆霖这才抬头看到她:“哦,殷姐,这蜡烛从你那儿拿的——刚才应急!嘿嘿嘿!”

楚殷:“……”你妈的。

“停电这点功夫都不够你把蜡烛点着好吧??”楚殷一巴掌扇在他的肩膀上,“而且这东西也不是我的!”

宋兆霖嬉皮笑脸的:“是你的呀!魏鹤鸣送给你的嘛,我替你闻了~这味道不错,他品味还行!”

楚殷立刻又是一掌下去,她快被这傻儿子气死了。

“你知道是人家的就更不能动了啊,点着了我还怎么还?”

宋兆霖的嘴张成了“o”型:“啊?为啥要还?”

根据江湖传闻,殷姐都已经跟隔壁那斯文学霸好上了。论坛里天天有人刷“失恋了天台见”,底下能有十几个“等等我这就来”。

虽然宋兆霖就坐楚殷旁边,但一是楚殷完全不会主动聊起这件事,二是宋兆霖自己还有点酸丢丢的也不会主动问,不过他也以为俩人进展顺利。

这时话题一起,五班一堆人也竖着耳朵偷偷在听,尤其是赵煜雄那些男生,恨不得把耳朵放大十倍。

宋兆霖不负众望地问了出来:“这蜡烛不是你男朋——”

楚殷:“闭嘴。”

宋兆霖很乖地在嘴上拉上拉链。

楚殷正要解释,忽然又想起宋兆霖这个大嘴巴的尿性。只要和他解释完,大概转头他就能逼逼到陆缜那里。

……这个误会也不是完全没坏处。

楚殷想了想,只是委婉道:“别天天想这些有的没的,期末又快到了,你还有心思关注这些?”

学神一出口,周围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楚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而且,我们的目光更不能只停留在眼前的期末考试!再过几个月,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就要高考,而很快,我们就要接过接力棒!所以必须要有一定的紧迫感,严肃认真地走向人生的十字路口!”

宋兆霖被她身上的光芒闪瞎了,从心底生出一股强烈的“我不配”的心情。

——他居然还在猜殷姐有没有和魏鹤鸣在一起,他配吗!人家大佬都签了q大,殷姐也是未来的高考状元——而他!还活在他哥的拳头阴影之下!

不该不该实在不该!改变还不算太晚!从现在起他就应该发奋苦读!

五班人听完楚殷一席话,也纷纷心生羞愧——学习吧!学习才配得上姐!

以后考不上q大都不配和楚殷表白!

全班——尤其是男生,学习热情顿时高涨。

楚殷松了口气,也坐下来,挑了张卷子,一边做一边稳定心神。

过了没一会儿,宋兆霖从书里抬起脑袋,凑过来悄悄地说:

“殷姐,看起来魏鹤鸣你也没有很喜欢,可是缜哥你也不要……”

楚殷眉梢轻轻一挑。

宋兆霖虽然憨,但也不是真的傻。

她这个想法刚刚划过脑海,然后就听宋兆霖的声音含着一丝迟疑、又带着一丝羞怯,小心地问:

“那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楚殷:“……”

她错了,这憨比就是真的傻——!!

“给我滚!”

父子情永不变质好吗!永不!

从那天开始,陆家大少爷变得更加勤勉。

从前陆缜虽然也一直在学习商科、在公司里历练,但在陆氏的董事们心中,他到底还是个少年人。

刚好,他又和陆家二代的陆麟渊之间有一定的年龄断层。从身份上来讲陆缜当然是无可挑剔的继承人,但从年龄阅历上来讲,很多事还是和陆麟渊接洽比较合适。

好在陆老爷子还没真的老到要退位的程度,所以陆缜还可以再养几年羽翼,等到真正能独当一面的那一天,陆老爷子再把整座陆氏江山交到他手里。

但最近,陆老爷子忽然发现,陆缜似乎比他想象得成熟,而且已经悄无声息地成长了起来。近期在几个项目上的表现,出色到全体董事会挑不出任何毛病,让陆老爷子倍感骄傲和放心。

上辈子的那个陆缜受够了血的教训,这辈子不可能再坐以待毙。

由于陆缜展现出的合格的能力,陆老爷子把几个原本计划交给陆麟渊的项目移交,由他去历练。与此同时,整个董事会也开始对陆缜重新评估,在心里揣摩他上位的时间。

陆麟渊也表现得非常惊喜,在董事会结束后,拍着陆缜的肩膀:“不愧是阿缜,比大哥当年还要青出于蓝啊。”

几个董事听他提起陆缜的父亲,也是纷纷点头:“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陆缜缓慢地牵起唇角,神情恰到好处:“是吗。”

陆麟渊笑着和几个董事回忆了一下往昔,顺带回顾了一些这些年他们这些长辈为陆氏发展吃过的苦。陆缜淡笑着在一旁听,对陆麟渊这些潜移默化的手段毫不在意。

几个董事聊得很感慨,就约着一起去喝酒继续聊。

陆麟渊回过头叫陆缜:“阿缜一起来吧。”

“是啊,小少爷。”

“现在可不能把小少爷当孩子喽——”

陆缜笑了笑:“叔叔们的局,我一个小辈就不掺和了,今天还有别的事。”

几个董事面露遗憾,陆麟渊也表示惋惜,然后就笑着和一帮董事离开了。

陆缜独自回到办公室,处理完了所有文件,然后垂眸看了看手机。

他等的短信终于来了,对方显然慎重思考了很久,然后才发了一条地址过来。

陆缜的唇角终于牵起一点弧度。

……

a市一家临江的酒楼,私密性非常好。

陆缜面色平静地走进去,立刻有侍者上前恭敬引路。他在最好的那间包厢里等了片刻,门再次被人打开,年轻男子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一落座,眉心就皱起来:“陆大少爷,什么风把您吹得想起我来了?”

陆缜抬眼,打量着对面这张和宋兆霖有四五分像的脸。

他知道宋延川的性格,也知道他这次来只不过是为了试探他的用意。所以连茶都没让,开门见山:“新城那个项目,是你们截的?”

宋延川脸上轻慢的表情略微变了。

过了两秒他才嗤笑一声:“陆家家大业大,少爷想知道什么,确实拦不住——怎么?陆大少爷也想掺和一脚?还是为了什么人来求情的?”

那天那个小姑娘……陆麟渊已经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了,不过陆缜一定察觉不到。

“求情?”陆缜笑了,“宋先生想多了。”

——楚家倒不倒,和他有什么关系?

从始至终,陆缜要护着的只有一个人罢了。

就算楚家没落,他也可以给她更好的,然后无声无息地保她一辈子锦衣玉食。

宋延川闻声皱了皱眉。

在他眼里,陆缜只是一个优秀的炮灰。就算圈子里都说他本人争气,可谁让他就晚生了那么十几年、又倒霉催地早早死了爹呢?只能说他命不好。

宋延川非常清楚陆麟渊的势力,也深知此人的可怕,所以认定将来陆家必定不会由陆缜接手。他帮陆麟渊做事,等陆家改天换日的那一天,宋家就能乘风而起。

今天过来这趟,纯粹是为了试探虚实而已,不管陆缜发现了什么,又和他说什么,宋延川也不会被说动。

陆缜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骨瓷茶杯的杯沿,有种养尊处优的矜贵,轻声开口:“宋先生把宋家押在我小叔身上,没想过与虎谋皮的风险吗?”

宋延川的瞳孔一缩——陆缜到底都知道多少?!

他和陆麟渊的接触,甚至连家里人都不知道,宋兆霖更是一点都接触不到的。而陆麟渊在圈内口碑极好,和陆缜的叔侄关系也是十分和睦。

他神色几变,莫名有种被眼前的少年人压了一头的荒谬感,忽然嗤笑一声。

“大少爷,你都懂什么啊?”

他们宋家没有他这样深厚的根基,也不可能像陆缜这样养尊处优,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一步步拼出来的。他们宋家努力了两代人,才养出宋兆霖这个能够无忧无虑的蠢蛋,哪里是陆缜轻飘飘一句就能否定的?

陆缜神色平淡,黑眸里没什么情绪。

“你去过疗养院吧,知道他具体对我母亲做过什么吗?”

宋延川一愣。

陆缜微微垂眼,没有细说。但过了片刻,又轻飘飘地说了四个位置。

这一次,宋延川的脸色彻底变了。

如果说陆缜知道他和陆麟渊的接触已经稀奇,那他知道这四块地,就是让宋延川感觉到自己见了鬼的程度了。

陆缜点到即止,这时才终于把一盏茶推到了宋延川手边,也把决定权交了出去。

“与虎谋皮,容易反噬,不如和正常点的坏人做交易。”陆缜淡淡地说,“如果宋先生出了这扇门,给我小叔打个电话,那么一切事情提前,大家玉石俱焚。”

顿了顿,陆缜加上了最后一块筹码:“我也不想……让林子为难。”

听到这句话,宋延川的神色终于松动了。

……

一小时后,宋延川起身离开。

他是生意人,而且是在商场里摸爬滚打很多年的生意人。对方有没有真料,是不是有真本事,究竟能不能成为合作伙伴,聊几句就能感受出来。

这一个小时里,宋延川感受到的居然是源源不断的心惊。

明明陆缜今年才17岁,他到底是从哪儿练出的视野和阅历?!

临出门前,他到底没压住心底的荒谬感,回身看了一眼。

陆缜望着江景,喝掉了骨瓷杯里冷掉的茶。

那张脸分明还是少年清隽的模样,可半阖着眼皮的样子竟有种说不出的沉寂萧索……却像是什么故事里,悄然觉醒过来的魔王。

新城的项目凉了之后,楚家的资金链彻底断裂,破产局势无法挽回。

陈家抽刀断水,终止合作,丝毫没有顾及双方联姻的情面。

目前,这消息只是在豪门圈子里传播。学校的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楚秋秋引以为傲的准太太身份已经黄了,也不知道楚家姐妹马上就不是千金小姐了。

在全家的焦虑气氛中,楚殷是最淡定最无所谓的一个。

她该吃饭吃饭,该学习学习,在房子被没收抵债之前,完全事不关己。

楚秋秋怒目指责她:“姐姐,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家里的情况?你都不担心爸爸妈妈吗?你的心怎么可以这么硬!”

楚殷淡淡道:“因为你比我更会关心啊,快去吧,这时候正是需要你这件小棉袄的时候呀。”

楚秋秋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所有的孝顺贴心,都是建立在楚家提供的豪门生活的基础上的!

现在眼看一切付诸流水,她的豪门未婚妻身份也不保,楚秋秋怎么能不急?!

虽然她嘴上说着要关心父母,但现在她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未来。

楚秋秋匆匆地离开楚家,约陈轩辕一处他们约会过的餐厅见面。

焦急等待许久之后,好在,陈轩辕还是来了!楚秋秋的心情顿时变得没有那么糟。

她柔弱地低下头,泫然欲泣:“轩辕,我们家……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

陈轩辕笑了一下,语气有些高傲:“但我们已经不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了。”

楚秋秋泪盈于睫,楚楚可怜地急道:“可你、你就不要我了吗?”

陈轩辕望着她这张脸,透过那几分相似,在看另外一个人。

他邪魅地冷笑一声:“楚秋秋,你现在已经不是楚家小姐,我希望你摆正自己的位置!”

联姻之后,陈轩辕被陈父看着,只能和楚秋秋见面,他已经烦死了!现在终于老天开眼——楚家破产,联姻结束了!

楚秋秋愣了:“什、什么意思?”

陈轩辕倨傲地笑了起来:“你对我陈轩辕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替身!”

楚秋秋面色如土:“什么替身?”

陈轩辕俯身,用一根手指支起她的下巴,笑得疏狂:“我心里根本就没有你!我喜欢的是你姐姐!”

——没错,就是这样!露出不可置信的模样,然后去找楚殷对峙!

让这对姐妹为了他争吵、撕逼吧!这样才能抚慰他这么久以来内心的苦楚!

楚秋秋的脸青白一片,最后实在受不了这种侮辱,咬着嘴唇走了。

陈轩辕心情大好地吃了顿饭,然后回到家中。豪门冷血,父亲已经禁止他和楚家的人来往,但陈轩辕有自己的打算。

他回到房间,给楚父打了个电话,对面立刻很惊喜地接通了。

陈轩辕客套几句,然后才态度轻慢地表明来意:“虽然我们两家的联姻结束了,但我这个人很讲情义的,我父亲不愿意帮助您,但我手上也有一些资金……其实我喜欢的一直都不是楚秋秋,而是另一个。”

楚父哪里会听不懂。

整个家庭和一个女儿,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所以这天楚殷回家之后,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为了破产的事焦头烂额的楚父,竟然开始和蔼地主动和她交流。

事出有异,楚殷敲系统看了剧本,就明白了——陈轩辕这个恶心玩意居然还没死心。

那楚父的心思就不难猜了,楚殷觉得有些荒谬,但又毫不意外。上辈子她在陆缜身边的时候,这对父母也不断暗示她,靠着陆缜的关系帮扶一下本家。

这辈子也一样,想用她套住陈家,卖女儿卖得毫无心理负担。

饭桌上,楚父主动询问了楚殷近期的学习状况,特别关注了一下她有没有和谁交往。

楚秋秋知道了自己居然被陈轩辕当成替身,此时看楚殷的目光无比愤恨——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楚殷!?

她的语气难掩阴阳怪气:“爸爸,您不知道,姐姐现在和一中的大学霸在一起呢。”

楚父立刻皱起眉:“一中的?那都是什么家庭的学生,哪配得上你!”

楚殷生生让他给恶心笑了。

楚父没接到话茬,也干笑两声,然后道:“小殷,陈家的公子你也熟悉吧,现在两家的情分还在,轩辕又特别喜欢你,你看……”

楚殷还没说话,旁边的哥哥忽然摔碎了手里的杯子。

作为家中长子,他最近也非常忙,连原本的出国计划也暂时搁置了。楚实想着,就算家里大不如前,但他手上的小产业也足够养家了,楚家仍然会是妹妹的避风港。

但现在看来,他只想让楚殷离开这恶心的豪门。

“您说出这话来,不觉得丢人吗?”楚实冷冷地看向父亲。

楚父面上红白交加,然后怒道:“有什么丢人的!?为家族出力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楚实漠然地盯着他看了片刻,站起身,拉着楚殷的手,起身回了房间。

楼底下,楚父还在暴跳如雷。

“一个两个,都是什么态度?!”

“难道我会害他们?!家里倒了,都他娘的喝风去吧!”

按往常,楚秋秋一定会适时地安慰楚父,以显示自己的体贴懂事。但眼下,她已经完全懒得装了。

一直以来抢夺的楚家真千金身份,现在已经失去价值,楚秋秋只关心自己以后怎么保持豪门生活,以及怎么让楚殷过得不那么痛快。

回了房间,楚实摸了摸楚殷的头,开口道:“别怕,不会让你去找那个陈轩辕的。”

楚殷点点头。

“我在外边还剩一套房子,小殷,你先搬到那里住一段时间,别留在家里,”楚实好像也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目光温和而可靠,“哥哥手上还有一些小产业,饿不着你。”

幸亏当时那场预知的梦,让楚实提前做了打算,破产来临时也没有像楚父这样难以接受。他已经把自己手上的产业和楚家划清,受牵连不大,这时候倒成了全家最后的依仗。

楚殷摇摇头:“哥哥,我可以住宿舍,房子你卖了吧。别太辛苦。”

她只在意这么一个亲人。如果可以,她希望哥哥可以不管楚家,但她知道楚实做不到。

“不辛苦,”楚实笑了笑:“有我在,你永远有娘家。”

楚殷一瞬间竟然有丝眼热。

但楚实有一些话藏在心底没有说。

他只是有一丝隐忧,虽然现实和梦里的差距很大,但既然破产这件事已经如梦里一样发生了,那后边那些事……也会发生吗?

“那个一中的学霸……”楚实想了想,“也不是不行,我打听过,挺优秀的。”

楚殷无奈道:“哥,你别听别人瞎说。”

楚实笑了笑:“不是真的就好,我觉得他比顾秋泽还是差点。”

他无权干涉,但以后能陪在楚殷身边的那个人,必须是全世界最爱她的人。要对她好,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能把整个世界都给她。

楚实想,只要陆缜那个混蛋出现一丁点征兆,他就是拼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也不会让他得逞。

……

楚殷的行动力很强。

她说了不要楚实的房子,再怎么劝都没用,直接通过班主任联系了学校宿舍,提前看过了情况。

荟文虽然很有钱,但有钱的学生都是走读生,住宿的一般都是家境普通、住得又远的那些好学生,所以宿舍条件其实很一般。

宿舍楼离教学楼有点偏,现在快六月的天,宿舍里也没有空调,只有风扇。

学校的宝贝苗苗要住宿舍,班主任也是很难办。她听说了楚家的情况,有点担心楚殷适应不了宿舍的条件,影响学习就麻烦了。

但楚殷觉得没什么,以前还没被接回来的时候,条件比这差多了。她很利索地办好了入住手续,然后交了宿舍费。

荟文这个住宿费有一点坑,比大学的贵多了,不过怎么说也比住酒店或者租房子便宜得多。

楚殷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正好早上可以多睡会儿,晚上还能在教室自习。

收拾东西离开楚家的时候,父母都不在,楚殷也根本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楚秋秋抱着胳膊站在门口,酸溜溜地说:“姐姐,轩辕最近找你了吧?”

楚殷不知道,她把这傻逼拉黑了。

楚秋秋道:“你也没必要欲擒故纵,他对你表示出热情,其实也是做给我看的。陈轩辕对你也不过是玩玩。”

楚殷把一只小箱子放进哥哥的后备箱,拍了拍手,忽然觉得这也是个问题。

好不容易能离开楚家自己生活了,怎么能让陈轩辕烦她呢?

楚殷打开剧本,瞅了瞅。

【陈轩辕和楚秋秋掰了,每天都琢磨着去找楚殷。】

【现在楚家倒了,楚殷成了一朵任人采撷的娇花。陈轩辕兴奋地想:此时不出手,何时出手?!】

楚殷:“……”

娇你妈花:)

楚秋秋还在说:“你搬出去了,轩辕肯定会去找你,姐姐,我希望你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看着楚秋秋这拈酸还强忍的表情,楚殷忽然想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她把这一段剧本里边的“掰”字划了,改成了“锁”。

陈轩辕和楚秋秋锁啦!啊哈哈!

您二位,生生世世,好好地爱彼此吧!

楚实开着车送楚殷走后,楚秋秋立刻又去联系陈轩辕。虽然她也知道这男人不是什么好选择,但在找到下一个优质股之前,她不能彻底放弃他。

老天好像也在帮她,接连几天,虽然别的男同学都没有回应她,但楚秋秋发现自己总是能见到对她避而不见的陈轩辕。

陈轩辕也觉得邪门,他明明是来找楚殷的,可每次都会看到楚秋秋这张脸。不仅如此,连别的女人都见不到面了!

楚秋秋简直让人有种甩都甩不掉的感觉!

又是一次偶遇,陈轩辕终于怒了:“你这个女人,是不是在跟踪我!?”

楚秋秋走过来搂住他的腰,说:“我没有!这只是我们的缘分……”

陈轩辕烦躁到顶点,竟是一巴掌甩在了楚秋秋脸上:“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和我有缘分?!”

楚秋秋被他打懵了,等回过神的时候,手已经挠到了陈轩辕脸上。

“你竟然打我脸?!”

“疯女人!放手!放开我!”

“你先放!”

两个人竟然当街扭打在了一起。

最后,被好心路人报警,打包送进了警察局。

楚殷住进宿舍之后,忽然发现居然安了空调。

原本担心是学校给她特殊优待,但楚殷问了一下,发现整栋宿舍楼都陆续安装上了空调。

听说是刚好有人给学校捐款,特别指出要改善宿舍环境。

除了空调,连床垫都全部更新,换了更厚更舒服的。以后宿舍的用水、洗澡、等等方面都会有改善。

楚殷也没多想,只觉得自己是赶上好时候了。

由于楚殷搬进宿舍,楚家破产的消息也彻底不胫而走。

各路朋友们都来表示关心。

姜研一个家里的小公主,听说这事难过得不行,抱着楚殷道:“殷殷,你要不来我家住吧?学校宿舍楼从外边看就很旧,你住着多难受啊?”

韩初莹也拉着她:“住我家也行,我们家其实也还挺有钱的。”

宋兆霖把她往后推了推:“小研研说这话还行,但你!我严重怀疑你的企图!”

韩初莹:“我没有!”

宋兆霖一脸严肃:“口水擦擦!”

韩初莹慌忙抬起袖子。

然后宋兆霖转过头,嬉皮笑脸地对楚殷说:“殷姐,住我家也——”

楚殷:“滚。”

她有点无奈:“学校宿舍有空调有浴室,没你们想得那么糟。”

但姜研还是觉得破产是件很严重的事:“可是你没有生活来源了呀,以后吃饭怎么办,买东西怎么办。”

楚殷还没说什么,宋兆霖霍然而起:“不行,不能让我殷姐吃不起饭!我们可以搞众筹!不是有那个什么——水柱筹!”

他一提,班里纷纷有人响应:“我们也可以的!”

楚殷一把将宋兆霖按了回来:“那都是给病人筹钱用的!”

宋兆霖:“啊?这样嘛?那怎么办嘛!”

楚殷虽然拒绝别人的帮助,不过她的确需要琢磨着赚钱的事了。

现在学费她也要自己承担,荟文毕竟是高档私立,一年的学费就不少。再加上住宿费和吃穿住用,她的确不是很富裕。

但眼下她还未成年,很多打工的地方都不收。更何况楚殷大部分的时间都要用来学习,也没法分出精力来长时间工作。

楚殷抱着胳膊琢磨了一会儿,想着有没有什么不耽误学业的工作。

没想到她运气不错,隔天英语老师就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你的情况老师们都听说了,大家都很关心,”看着女孩平静坚强的模样,英语老师目光露出怜惜,“刚好有人找上来,给了我一些英文稿,让我找人翻译。”

楚殷眼睛一亮,明白了老师的用意。

“这些稿子确实有一定难度,但你的英文水准我不担心的。对方开的价很高,千字三百,这里总共是十万字的稿,如果你翻译出来的水准过关,以后他还会找你。”

楚殷有点惊讶,千字三百已经是远远高于市场价的价格了,全部翻译完她可以赚好几万。而且做翻译顺便还能学英语,这工作目前最合适不过,楚殷都有些奇怪自己运气会这么好。

“谢谢老师!我会好好做的。”

英语老师温柔地拍拍她:“去吧,客户不催稿子,所以不着急,别累着。”

楚殷笑着点头:“好的。”

看着她抱着一沓稿子离开办公室,陆缜才慢慢移开目光。

宋兆霖在他身后探出头:“咦,那不是殷姐嘛?她去办公室干嘛?”

陆缜收回视线,淡淡道:“不知道。”

宋兆霖摇头晃脑地叹气:“呜呜我们殷姐好惨,才被接回来不到一年,啥福也没享受到,楚家就不争气地倒了!唉!”

陆缜垂下眼,轻声道:“没关系。”

宋兆霖没听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又想起别的事:“哦不过,她的小男朋——啊也不是,就隔壁那个魏鹤鸣,听说好像要帮殷姐找家教的工作啥的。”

陆缜的神色立刻变得有点难看。

宋兆霖丝毫没有察觉:“这人的确还行了,挺上心的,唉,以后他俩不会真考一所学校吧……”

陆缜抿住唇角,却终究没忍住:“他能给她什么?”

宋兆霖:“啊?”

陆缜心脏发紧,但没有再泄露自己的情绪。

他已经够难看了。

陆缜深深吸了口气,转身离开。

……魏鹤鸣给不了的,他都能给。

可怎么办啊。

他的小姑娘……不会要他的。

楚殷重新规划了自己的时间表,每天放学后单独留一段时间做翻译。

这天她在教室里做着工作,有个叔叔走过来告诉她,等会儿可能整栋学校都会停电,让她早点离开。

楚殷对停电心有余悸,宿舍也没敢回,只好收拾了东西,去了学校外边的咖啡馆。

她坐在窗户边,点了一杯拿铁,然后认真地做自己的译稿。

窗户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楚殷没有注意到,因为她正皱着眉,苦恼自己手上的稿子。

有些部分真的挺难的,她到底太久不使用英语了,做起来有点慢。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hey girl~”

楚殷一抬头,忽然怔了怔,眼前这个外国老爷爷,她认识的。

布朗先生热情友好地指着她稿件上的一个生僻词,用英语慢慢解释道:“我看你卡在这个词上很久?这是‘沉寂的’、‘克制的’意思。”

楚殷回过神,笑了起来,用英文回:“谢谢您啊。”

布朗先生是陆缜的外教,她上辈子跟着他学习了很久。老爷爷人很好,即便这辈子他们互不相识,但他们仍然融洽。

布朗和她交流几句之后,对她的英文水准很惊讶,于是干脆搬着椅子坐过来,指导着楚殷翻译出了最难的那一篇。

做完之后,楚殷长舒一口气:“太谢谢您了。”

布朗戴上自己的帽子,笑着眨眨眼:“小淑女,和你相处很愉快,我们下次再见~”

楚殷笑了。

她做完了自己计划好的部分,收好东西,推开咖啡馆的门。

雨还没停,但已经小了些,楚殷抬头望了望天,打算抱着包冲回去。

就在这时,雨里走过来一道身影。

魏鹤鸣打着伞走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楚殷学妹,我送你回去吧。”

楚殷面露犹豫。

魏鹤鸣赶紧指了指她的包:“我看到你在写稿子,那么重要的东西,打湿了就不好了。”

楚殷一想也是, 便不再推辞,往前一步,走到了他的伞底下。

魏鹤鸣连忙把伞檐偏到楚殷那边。

细密的雨幕里,共同撑伞的男孩女孩渐渐走远了。

陆缜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握着伞柄的手渐渐用力,手背绷出了青筋。

这是第二次,看着她在眼前,和别人走远。

雨中的空气湿润,可陆缜却有种肺部被抽空,无法喘息的感觉。

她不记得过去所有,所以他们之间,毫无瓜葛。

她可以靠在别人的身边,笑着走远。

很久以后,或许还会躺在别人怀里。

被别人亲吻。

被……

陆缜的眼睛热了起来,心脏有种被凌迟的快感。

他可以在背后做好一切,却没了走到她面前的资格。

因为他和楚殷,毫无瓜葛。

黑伞旁边,出现了一把花格子伞。

布朗先生在雨中说:“zhen,你可以叫我去帮忙,可那个男孩却可以为她撑伞。”

他俏皮地笑了:“你输了呢。”

布朗先生不知道那些深刻激烈的爱憎,他只当是年轻孩子们之中的竞争追逐。

可他的每一个字,刚好捅进陆缜的心脏里,伤口见血。

陆缜喉咙里涌起一丝血腥味,缓缓笑了起来:“……是啊。”

他早就输了,被踩在旧岁的泥里。

这辈子没机会了。

“可是,我很奇怪,”布朗先生说,“为什么这孩子的发音,这么熟悉?就好像我亲自教过她一样。”

陆缜猛地一怔。

布朗还在说:“真的好熟悉啊,所以我感到非常亲切。”

陆缜的眼睫忽然颤了起来。

一根隐约的细线从灰烬里轻轻拉起,串起了一些被遗忘的、散落在各处的细节。

演讲比赛,她的发音。

和别人打假的时候,熟悉的姿势。

这辈子截然相反的表现。爱学习,穿校服,戴口罩,从一开始就没有理由的对他的排斥。

“……难道这就是你们中国人讲的,宿命吗?”

陆缜的心脏忽然狂跳起来,垂死的绝望之中,忽然看到一丝希望。

……宿命。

如果是宿命。

那救救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