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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不可理喻

付诗恩搬进帅府当晚,林晚婧特地嘱咐私厨好好筹备,几道像样的菜色上桌,小小的团圆宴却也颇有样子。

傍晚十分,刘道麟准时赴宴,他穿的很正式,就连刘瑾也已经好多年没见他穿军装的样子。

见到正装的刘道麟,付诗恩却忽然生分起来,一个劲儿往林晚婧身后躲:

“晚婧,这个人是谁啊?”

“是大帅啊,您心心念念的人啊。”

林晚婧柔声安抚她,将她带到刘道麟面前。

“诗儿,好多年不见…”刘道麟伸手想拥抱她,她却挣扎开重新躲回林晚婧身后,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眼前人,半晌,用力摇起头来,

“不是的!大帅很英武的!这个人不是大帅!不是!”

“诗儿…”刘道麟还想说什么,但是想起之前林晚婧说的,付诗恩的似乎到退回了年轻时候,看着眼前这个鬓角斑白,神情却犹如小姑娘的女人,万千言语便汇成了一声心疼的叹息:

“不要紧,回来了就好了。”

这语气温柔,令林晚婧忽然想起了刘瑾同她说话时的样子,不自觉侧头看他,正对上他含笑的眸子,晃神的片刻,他已将她搂过身边,在她额头深深一吻。

许听到餐厅里有说话声,裴玥也进了餐厅走到桌边,一见她来,刘道麟的眉头马上蹙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裴玥对刘道麟的畏惧通通写在脸上,胆战心惊的嗫嚅道:“是…是少帅让我来的。”

林晚婧担心刘瑾被责备,忙开口解释:

“是我让她搬过来一起住的。人是我带回来的,大约也算是缘分吧,所以我才擅自做了这个主,爸您别生气。”

诧异的神色在中年男人的脸上掠过,沉默半晌,刘道麟才一声叹息:

“晚婧呐,善良自是好,但我真担心有一天你会被这样的善良害了啊…”

林晚婧笑了笑,便也不答话,唤丫头小厮们上菜备酒。

晚宴开席,主宾各自就坐,裴玥自觉站到刘瑾一侧的位置,不曾想被刘道麟狠狠瞪了一眼:

“你,过来这里,坐我旁边。”

裴玥抬眼看着刘瑾求助,却见他没有半点要为她求情的样子,只得悻悻坐在了刘道麟身边,一顿晚餐吃的憋屈。

吃过晚饭,裴玥坐在客房的床上越想越不是滋味。

为了方便她起居,林晚婧特地抽调了一名丫头供她使唤,这会儿正端了水进来给她洗漱。

“小姐,您试试水温可正好?”

不曾想,这个称呼却触了霉头——晚宴席间,她是主动举杯敬林晚婧酒水的,可“姐姐”二字刚出口,却又被刘道麟厉声喝住:

“什么姐姐!叫少奶奶!让你在这里住着是可怜你,别做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这言下之意就是让她记住自己的身份——想跟林晚婧姐妹相称,平起平坐,她没有资格。

她不傻,话外音她听的明白,于是这声小姐听起来也格外刺耳。

见她充耳不闻,小丫头不禁疑惑,又唤了声:

“小姐?”

“滚!”裴玥正在气头上,没好气道,“说是来伺候我的,谁知道是不是她让你来害我!”

无端被训斥,小丫头有些无辜,但片刻后,她便想明白了个中缘由,径自到床前蹲下身,捧起裴月的脚踝,主动帮她脱下鞋袜:

“小姐,阿群不是少奶奶派来的,是自愿来的。”

她的这个举动,令裴月心底里升出几丝好感,待双脚浸没入热水里,紧绷的神经似乎也松弛下来,整个人垮坐在床沿上,双脚荡着,闭眼长长叹了口气。

舒服够了,才想起一旁有人站着,却也没有收敛这幅懒态的意思,斜眼打量着她,狐疑问道:

“你叫阿群?自愿来伺候我?”

丫头认真点了点头,短圆的脸上尽是诚恳:

“少奶奶进门一个多月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阿群想着,这跟着您将来才有前途呢。”

“这话倒是中听的。”裴月眸光流转,落在她脸上,又道:

“你又知道跟着我有前途?”

“只要能把少奶奶赶走,您就是少奶奶,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呀!”

“赶走?”寻思着这两个字,裴月哂笑一声,“那可是刘家三媒六娉,明媒正娶的长媳,赶走?哪有那么容易?”

“就算赶不走,您肚子里的小少爷可是帅府的长子长孙,等他出生了,母凭子贵,您还怕不能压她一头!”

“只怕有人不想让他出生…”

“小姐您放心,阿群会帮您的。”

“你个小丫头,拿什么帮我?”

“阿群自幼跟母亲在这府里帮工,别的本事没有,人情世故倒懂得些。什么时候能做什么事,阿群最知道,连大太太都夸我最识时务,懂分寸。”

分寸这两个字,倒是真难能可贵,值得玩味。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们这种做粗活儿的下人,自然只为谋个生计,等您当上了少奶奶,记得提拔阿群便是。”

看着小姑娘眉眼里略带狡颉的身材,裴月不自觉也笑了——她是最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的。

“行啊。你若能赶走她,让我坐稳了少帅夫人的位置,我便允诺你下半生衣食无忧,兴许还能帮你说个好人家,也过过被人伺候的日子!”

“那阿群便先谢过少奶奶大恩。”

两人一拍即合,一夜无话。

林晚婧原以为接裴玥回来最多是为她提供一个舒适的安胎环境,但当晚她便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裴玥夜夜梦噫哭喊,整院老少都睡不安稳,可她却对此矢口否认,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她说她不知道梦噫的事,更没有梦游的习惯,说是这别院里有鬼,定是被鬼付了身,胆子小的丫头们也被她影响的惶惶不安。

被逼无奈,林晚婧只好依她所言,请了法师来开坛做法,这之后,她终于消停了一段时间。

可是这种安宁却只维持了两周。

两周过去,当裴玥又开始哭喊,林晚婧听见了刘瑾不耐烦的叹气声。

“云柔?”

“嗯?”

“你相信这屋子里有鬼吗?”

刘瑾静默半晌,噗哧一声笑出来:“你信了?”

“我是不信的。”

“我也不信,鬼神之说本就是无稽之谈,心怀愧疚之人的托辞罢了。”

这样说着,他将眼前人搂进怀里,深深吻下。

尖叫声再次传来,打断了两人的缠绵,将林晚婧从温存里拉扯出来:

“说真的,你去陪陪她吧。”

“不要…”

“可…她总是这样喊叫,若是真的梦噫,只怕是精神上有异常,对孩子不好的。”

很是平常的一句话,他眸子里却掠过一丝警觉:

“你怎么知道?”

“我问过医生的。”

“医生?谁?李凌瑞?”

他的线人曾向他回报过,林晚婧即便婚后也与李凌瑞走的很近,如今看来确是真的。

“嗯。”

刘瑾闻言,无端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草草用睡衣裹了身体,便也不再同她多话,直到离开卧室,听林晚婧嘱咐他:

“对她耐心点。”

他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开门离去。

听着走廊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林晚婧心中顿觉不安,她能察觉到刘瑾离去的时候是带着情绪的,也隐约预感到她的生活中似乎有什么即将改变,右眼突突的跳了几下,强烈的仿佛能听见声音,她幻想了所有可能发生的不幸,却唯独没想到这将是她同刘瑾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

自那日刘瑾半夜移去客房睡之后,他再也没有回过主卧一次,每天早出晚归,便是话也很少同林晚婧说。林晚婧只当是他工作太忙,从未放在心上,只是她看着刘瑾的脸色日益憔悴,心中担忧——客房的床自是不如主卧舒服的,他该是睡不踏实吧。

又一夜晚归,刘瑾上楼,却见林晚婧在主卧门口站着,似在等他一般。果不其然,看见他回来,她开口了:

“云柔,我有事想对你说。”

刘瑾犹豫片刻,最终走到她面前:“什么事?”

“今晚还去陪她吗?”

“如果你希望的话。”

“云柔,搬回主卧来吧,我看你眼窝青黑,是不是客房的床太硬睡不好?”

刘瑾心中迎暖,表面却佯装冷淡的问道:“还有吗?”

“明天我便搬去客房,你跟她都回主卧来吧。”

这不是他想听的答案。

天知道他有多思念她睡在身侧的日子,多希望听她说想他,请他搬回来。

她若说,他定不拒绝!

可是他失望了。

“随便吧。”

他语气这般清冷,确是在她预想之外,诧异中,便听他又道:“没别的事,我先去休息了。”

目送刘瑾像走廊另一端的客房,林晚婧同样失落——她确是希望裴玥与孩子安好,却也同样希望听见他拒绝,听他温柔的说:我哪儿不去,只想在你身边。

可如今事已至此,出口的话已然覆水难收。

主卧易主,别院的气氛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裴玥得势,不再遮掩她的蛮横娇纵,当着林晚婧的面与刘瑾出双入对,更缠着刘瑾要林晚婧的香水,首饰,衣服,仿佛所有她有的东西,她都要同样的一份,有些得不到的,就明里暗里的破坏掉,林晚婧对她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却隐忍着,默不作声——

城郊的纺织学校开始招生,受欢迎程度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新的面料纺织厂也已经投入运营,排期紧俏,她这位名誉董事不仅要帮忙打理学校事物,还要洽谈各种商务合同,必要的时候,他不得不向沈珺懿和李凌瑞求助,工作的忙碌冲淡了刘瑾留给她的失落,早出晚归的生活也避开了与裴玥的正面接触。

在这种充实且忙碌的日子里,她实在不希望家中琐事占用它太多宝贵的经历和时间,也希望裴月的独角戏唱腻了,能不再生事,静心养胎。

正所谓“你不找麻烦,麻烦回来找你”。

在自说自话的玩了一个多月之后,埋伏已久的矛盾终于在中元节前的那个周末爆发了。

晚上十点过一刻,林晚婧推开了别院的大门。客厅里出乎意料的灯火通明,付诗恩在短沙发上坐着,孩子一般嘟着嘴,林晚婧熟知她的这个表情,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八成是受了委屈又输的不服气。裴玥赖在刘瑾怀里窝在长沙发上,泪眼婆娑楚楚可怜。

“这是怎么了?”林晚婧快步走到付诗恩身边蹲下,拉着她的手询问道。

“你回来啦?”付诗恩抬眼看她,无辜的眼神带着胆怯,“晚婧,对不起,我把相框摔坏了…”

付诗恩将手中握着的相框递给林晚婧,那是放在她床头的相框,玻璃已经裂开,原本镶嵌在边框上的彩色宝石不知所踪,这样看来相框里的婚纱照也华美不再。

“下午我送干衣服去你的房间,看到那个小妖精在弄这上面的宝石,我跟她抢,然后就摔坏了…”

“我都说我没有了!你自己把宝石摔掉了还嫁祸我!少帅!您看看她啊!”

“妈,没事的。”林晚婧听不得裴玥嗲声嗲气的撒娇,对付诗恩道,“相框坏了可以买新的,你的手没割伤吧?”

付诗恩摇了摇头。

“下次别管这些事了,何苦呕这个气呢?我们上楼吧。”

见林晚婧要上楼,刘瑾叫住了她:

“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于是林晚婧说服付诗恩先走,自己则回转身看着刘瑾等他开口。

“你每天都在忙什么?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

“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林晚婧,你到底有没有为**子的觉悟?难道不应该跟其他男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吗?”

林晚婧知道,刘瑾从来没有真正放心过,定是再她身边安插了眼线,他这话,便是在说沈珺懿和李凌瑞。他会挑今日发难,必定是又有人向他汇报了今天同李沈二人一起吃午餐的事。

“我不过是为了感谢他们之前的帮助,才请他们吃顿午餐罢了,你当初要我顾着制造厂,难道就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吗?”林晚婧自问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于是理直气壮回嘴道。裴玥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娇滴滴的煽风点火:

“天呐,少帅,您看她对您的态度,简直太放肆了!”

刘瑾本来只是醋意微酸,可被裴玥一股动,胸腔里莫名燃起一股邪火来:“好,外面的事情我就当看不到,那家里呢?当初你接我妈来信誓旦旦的说会照顾她,现在呢?你就这样把她丢在家里任她闹脾气?”

“闹脾气?云柔,她是病人,可她便是生病的时候也不会无缘无故闹脾气,健康的时候更不会!你还不了解她吗?”

“对,我了解,可是你看看她,她现在就跟你一样,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林晚婧难以置信的看着刘瑾,霎时间觉得眼前的男人竟如此陌生,“你问都不问发生了什么就指责她,你不能这样武断,她是你妈啊!”

“这一点不用你提醒我,你才要记得你是谁!”

“我记得。”林晚婧顿了顿,直视刘瑾双眼道,“忘了的人,是你。”

丢下这句话,她不再理会他愠怒的喊声,径自上楼。

她的步伐很快,几乎是逃离——如今的刘瑾已经与她记忆中那个会温柔亲吻她的男人判若两人,她觉得陌生,觉得害怕。

与刘瑾争执的第二天,林晚婧临出门时被付诗恩拉住了裙角:

“晚婧,带我去你上班的地方好不好?”见林晚婧神色犹豫,她慌忙竖起手指起誓道:“我会很乖很听话,不给你添麻烦。如果我闹了,你就找个绳子把我捆起来,但是我会尽量控制自己的,我保证!”

“妈,怎么了?我会早点回来的。”林晚婧安抚她,杂务繁多,她担心自己抽不开身照顾她。

“不要嘛,晚婧,带我去吧,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别让我呆在这里,这屋子里有鬼。”说这话的时候,付诗恩下意识的瞥了餐桌边的裴玥一眼。

林晚婧明白了,与其把她就在家里被人欺负,确实不如带在身边有个照应来的好。